第一輯 蜀與 遂州二記
大英銘,或明月山讀《長江集》想起賈島
在大英,我要做的唯一正事
是沿著郪江、涪江的坡度,擊打八仙鼓
把三千隻河燈,放成三千行瘦詩
放成皇帝詩歌夢中,一節不能刪除的
病句。在大英,一個北方人戒掉大雪
一個北方人愛上所有人。
三年在任,卷不釋手。五律的
流水,雲籠霧罩,蜀山也不能抽絕。
縣治的官帽與京城的戶籍
在一位詩人那裏換算
獲得氣場的轉場與求證。在大英
我要做的唯一正事,是在死海上
翻白,一聲不吭,登上明月山
尋找詞的遺址:讀書、苦吟、推敲
一天中出世十二遍,入世十二遍,長安
擱在左腋下,嘯劍套入卓筒井。是的
在大英——唐時的長江,我唯一的正事
是一個人想起另一個人——
花甲任上的主簿,囚在驢背上的詩僧
金華山,或登陳子昂讀書台歌
女皇!庚寅初夏,一隻詩歌之虎
洪水一樣射出!一千三百多年過去了
那囚不住身子、斬不了首級的
昂嘯之吟,此時,正以一團山的咳嗽
抖動在我麵前。從一頁山野之書
到一朵宮廷牡丹,從砸琴投卷
到進士,到文書,到
討伐契丹的國家征戰
一位隨軍參謀,前不見古人,後不見
來者。但大唐詩歌見到的
是自己的源頭,正從幽州台
奔流直下,高高湧來!——詩歌造反了:
一個小官,一首反詩,以倒飛的線路
比時間更早地抵達詞語,比詞語
更快地切入參差不齊的血。女皇!
現在,我要從大海回到長江,從
長江回到涪江,從涪江
爬上金華山,登臨讀書台。
石梯陡峭啊,古人看不見古人,連來者
也不能看見——杜甫、凸凹……
每一個來者,都在為誰沉鬱?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女皇!小官返鄉,壯遊複又開始
複又,從一塊肋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