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寧夏到青海(五首)(1 / 2)

第二輯 新與 從寧夏到青海(五首)

一條河,所有河,或致黃河

下得那麼上去,一條穿黃袍的河。

一條河來自天上,一條河君臨天下——

一條河令所有河失色、淺薄、俯首稱臣。

一條河帶來岸——岸上外省、岸上瓷器

岸上黃金、岸上人民。蘆葦尖上的羊皮筏

是一條大鯉的倒影,另一條大鯉的前世。

而河底奔跑的火車,直接拖出大湖

飛鳥、怪石,直接與大海藍成雲彩。最難的

是對一條河的放棄與挽留,是對一條河的

痛哭與痛哭——從青海到山東

一條河的心髒煮著土地與種族:煮著

三千裏枸杞的血、三萬裏皮膚的血。

祭祀在水中飛翔,梆出國家的聲音

水在祭祀中飛翔,梆出聲音的國家。

牛羊的力量是牛羊,沙漠的力量是沙漠——

所有的力量是一條河的力量。

孤煙直、落日圓、塞上江南詩酒見:

一條河統治另一條河,一條河統治所有河。

一條河生出另一條河,一條河

生出所有河——所有河是一條河。臨淵照影

沒有什麼不能夢見,但做一萬年夢

也不能把自己夢成一條河:所有河

——也不能把自己夢成一條河的肋骨……

村莊帖,或水洞溝

把這峽穀的蘆葦一畦一畦吹橫

把這土脊的長城一節一節吹立

也吹不出一個小村的大氣象,也吹不出

我遙遠的驚疑、遲到的慌張

紛繁的詞根,在這裏集中。三萬年時間

在這裏集中。全部的集中

在我半天的集中裏,一下打開、跑出:

船,橋,洞,牲口換了一茬又一茬

再北,是舊石器;再北,是烽燧;再北

是胡兵,胡兵的後麵

是廣大的蒙古草原。一切都那麼恍惚

那麼狠!還沒走出水洞溝

身體已長出一叢沙棗、一叢翠鳥

遙望明代,想象汪洋肆虐、齜牙咧嘴

——我一會兒是韃靼、瓦剌,一會兒是

帝都的將軍,更多的時候

我是那場落滿六月天的漫漶冰雪

把一個北方村莊厚厚撫過

塞上記,或一百零八塔

在青銅峽,汽車一個拐彎

我一頭闖進,西夏的數字時代

相信一百零八種憂煩的,是

一百零八種祈願;支撐一百零八種祈願的

是一百零八種憂煩——

在青銅峽,塔是憂煩的,也是歡樂的

定性讓位於帝王與工匠

定量從一隻掌紋開始,成為數碼與功課

在青銅峽,佛是數字的,喇嘛是數字的

轉圈,步梯,大河的升降尺度,也是

數字的。而數字,上尖下寬——多麼

有形。秩序在山河間生成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