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是第一個知道自己將被借調到鄉政府的。沒想到在周一下午的例會上,張校長 笑眯眯地向全體教職工通報了消息。我偷偷瞅了一眼王虹,正好與她的目光會合,她臉一沉 ,身子本能地一扭,像要背過我,一下子竟沒有轉成,她忘了李書燕和她兩個人合擠在一張 椅子上。她還想轉,正在聽校長講話的李書燕捏了她一下。這些都沒有躲得過我的眼睛。
石揚中學一共才六個班級,不過,初一兩個班的人數都超過了六十人,教室裏擠得嚴嚴 實實的,每個任課老師都有牢騷。班主任一連換了幾次,效果還是不怎麼好。現在的班主任 一個是王虹,一個就是李書燕。校長說柔性管理也許比剛性管理好些,他把學生當做試驗品 了。上完課的老師一進辦公室滿是粉筆灰的手還沒來得及往水盆伸,就開始交流上課的感受 。某某就是不聽,一堂課從上課到結束課本就沒打開過;某某呼呼大睡,口水淋濕了教科書 ,一副傻相。還有,期中、期末考試總比不過鄉裏另外一所初中平行班,連鄉裏舉行的各類 比賽正常也都是第三名,某人說了隻要參與就有獎。這意思是我們學校每次拿到的第三名沒 有一點科技含量,校長給我們的慶功酒白費了。這些話校長不是聽不到,開例會,李書燕多 次問校長,為什麼不能把初一再分出一個班?
人從哪裏來?這個人當然是指教師了。沒有教師,課開不了啊!校長是老實人,他始終 微笑著。
現在,我要走了,校長能不犯愁嗎?誰來帶我的兩個班課。我是不管了,我早想離開這 個鬼地方。校長他不能一走了之啊。
不光我要走,三十歲以下的年輕教師都想走。每個人在暗地裏各顯神通努力著,而且還 互相保密著,因為每年能調到鎮上的鄉初中也就兩三個人,村裏往鎮上調,鎮上就得往村裏 派,鎮上的教師也有危機,整天提心吊膽,他們的任務是要保住自己既得的位置。他們說的 話才氣人呢,你們調什麼調,底下舒服,不是蠻好嗎?我們是底下,他們是上麵。和我同宿 舍的孫正平就是去年從鄉中心初中派下來的,鄉教委的人說了,每年上麵都要派人下來支教 。他很是憤憤不平,憑啥叫我下來。我說他不是課上得不如人就是考試老倒數,他還死不承 認,那我說你課上得好,下來支教的,他又說我奚落他。我說要不你做班主任不負責,他說 某某比他差遠了等等。不過孫正平挺尊重事實的,牢騷沒少發,但是教學不敢不認真,他指 望明年調動,再回到鄉中學去。
我喜歡王虹,孫正平一直不知道,這是我個人的隱私,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到這個學 校工作的第二年,王虹從另外一個村的初中平行調過來了。我教語文,她教英語。我對王虹 說過我是沒有一點社會關係,不考研一輩子會葬送在這裏。王虹看著我,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