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韓起強。
韓起強是學校電工老錢兒子在一中讀高中時的同學,老錢是學校的長期合同工,有一手好手藝。他們家和我住在同一排,小錢也考在本市一所高校。韓起強常到老錢家找小錢玩,小錢不在家的時候,常常溜到我那裏看看,久而久之也就熟悉了。我能喝點白酒,韓起強也喜歡喝酒,喝酒就有酒話,酒話好聽,有感染力。韓起強動不動帶點熏燒豬頭肉來,我到食堂打點菜,叫上小錢,三人一湊合,就在我這裏將就著喝起來了。感情自然是喝出來的,韓起強認我為兄弟,有事找他。
韓起強的家在市區北閘新村,上的大學也在市區,找他方便。趕到市機械學院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看門的老頭死活不讓我進校門,我編了很多謊言,他就是不信。“韓起強那小子有什麼複習資料,他是紕漏筒子,三天兩天有事。”老頭居然認得韓起強。他還說我和韓起強是一夥的,再羅嗦的話把我交給派出所。遇到這種老頭,算我倒黴。好在我帶錢來的,正好傳達室前麵就是校園商店,我跑去買了兩包“遵義”香煙,悄悄塞進了他的口袋裏,他推著不收。我一腳已經跨進門了。老頭在後麵嚷,必須在20分鍾內到校門口,為了能找找到韓起強,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了他。
一氣問了幾個班級,好不容易才找到上自習的韓起強,估計他上自習也是迫於學校的紀律,去了也是混差的多。他學的是機械製圖專業,說老實話他考上大學真讓人有些不服氣,一臉痞像,到處生事,居然道貌岸然的考上了大學。沒辦法,他生活在城裏,小學考一中沒有名額限製,高考預選也是形式。我們報名高考有名額限製,一個縣也隻有70名不到的往屆生有資格參加高考,經常是四五百名往屆生爭70個名額,決不亞於公務員考試的競爭度。這一關要卡住一大批人,也就是說讀了十幾年書,連高考試卷都模不到是正常的事。我們把預選看得比高考還重要,能進預選線的往屆生基本上有學上了。韓起強的人生中沒有這些,我隻恨自己沒有他這個福命。
韓起強見了我,特別客氣。還沒等我說話,他先開口了,期末考試請我代考政治常識。我啞然失笑。我說抓住怎麼辦,他說上屆代考的多了,沒事不抓。我想他政治課就不用再上了。想想他有事在先,我也就沒有多少人情了,算是交易了。我說班上最近有幾個人不大調適,特別提到了劉廣順對我的威脅。他點了一根煙,叼在嘴上,眼皮耷著,實足的一個痞子。我喜歡他這個鳥樣,是個真痞子。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早早迎接韓起強。果然他也很早就到了,他請我吃小籠點心。一籠下去了,他的眼皮始終耷拉著,我說你正眼看過人嗎?他說我斜著才能看得清人,怪了!他嗬嗬笑,一嘴的狗屎牙。咳!管他正看還是斜看,替我把事辦好就行。他手裏攥著一把铖亮的鋼製榔頭,鋼柄伸在袖管裏。手一張,亮霍霍的,我知道他是故意亮給我看的,大概也是從實驗室裏偷出來的吧。
請神容易送神難。我帶他到班上走了一圈,他聲音大大的問哪個是劉廣順?吵嚷的班級頓時靜了下來,大家的眼睛齊刷刷的對著我們。我沒吱聲,在劉廣順麵前走的時候,我故意說姓劉的還沒來。韓起強說,我今天專等他。韓起強下手不會輕的。我怕出事,我靈機一動,忙說到現在不來,可能他今天請假了。韓起強眼睛睜得大大的重新巡視了一遍教室後才動身,臨走時叮囑劉廣順如果犯嫌的話,直接呼他。他有一個方方鏨鏨的拷機了,我記下了他的號碼。其實,這些動作都是在劉廣順的眼皮底下完成的。
不光劉廣順看到了,全班同學也看到了。我有韓起強這樣一個社會上的朋友。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內,我仍一直沒有放鬆警惕劉廣順的一舉一動。
劉廣順早晚都是獨來獨往,騎一輛半舊的自行車。座墊歪著,還一頭翹。看來也是租房子住,住在那裏我並不知道。中午放學他和趙揚、宋為富幾個一起到教師進修學校路南的區政府食堂吃飯。市一中管後勤的李光頭知道我是外麵臨時住進來的,明確指示會計對外不售票,我知道就是對準我的。我請我隔壁的水電工陳誌標幫我買了一些飯票。狗日的李光頭要是在食堂裏巡視我就得躲起來,他看到我,打飯的師傅要跟著我倒黴。一想起李光頭我就發誓好好讀書,考上了再來治他。我做一中校長第一個就讓他掃地滾蛋。央求我也不理他,除非他老婆把我玩。我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