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1 / 2)

往關公山的路有兩條,其中一條挨著仙林的墳地。豬們常常驚呼,狂奔不已。按理說,圈養的豬出現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刮大風前的征兆,鄉下人稱作“豬顛風”。散放的豬出現這種情況有些不正常,三寶老婆紅珍這麼一想,就從河畔躍上了岸。河畔上到處是他們這幾年沒處理的雜物,廢塑料,建築工地上揀來的斷截鋼精,廢機械什麼的,壘起了半人高。這些東西不清理掉,馬上就成了別人的垃圾,別人的財富。沒看到孫長富那幾個家夥天天在這兒逡巡,一有機會就動手,簡直就是搶。三寶出門揀貨,紅珍除了整理雜物,清理泔水,還得盯著這幫人。孫長富是吸血蟲,是地痞。紅珍恨死這幫人。

紅珍納悶。往關公山陰麵的這條老一下子怎麼有了這麼多的人。以前幾乎很少有人從這兒走。開發了,莫非真是因為開發了,怪不得城管來,城管的卡車也是從這條路來的。紅珍準備抗到底的決心似乎有些動搖。再看看豬,仍是滿墳地地跑,豬們自然是受驚嚇的,豬們一年到頭隻見過王三寶和紅珍,偶爾見過孫長富。孫長富是有歹意的,好在三寶客氣,除了敬煙,還帶他們喝點酒。過年送些肉過去,圖個和氣。暫時穩住了孫長富,可是拿城管沒有一點辦法。張二寶抽悶煙,抽了半夜,一大早招呼也沒打一聲就出去了。

“突﹑突﹑突”,拖拉機上裝了一車的人,有的人手裏還握著鐵鍁﹑鋤頭等農具。從來沒見過世麵的豬,那裏受得了拖拉機的轟鳴,驚悚得豎起了脊上的毛,一呼啦地跑。紅珍仿佛看到漫山遍野都有她家的豬在跑,禁不住又傷心起來。

孫長富老婆二喜也往那兒跑,紅珍見過二喜,不,是二喜常到紅珍這兒來,開始是噓寒問暖,後來是共同探討如何對付婆婆,乃至他們的男人。二喜平時走路慢大小搖,從來沒有個著急的時候,今兒甩開了膀子,臉都漲得紅紅的。紅珍客氣,忙迎上去。“喜阿姨,走我這兒也不歇歇腳,肯定有什麼急事吧!”紅珍還是一口興化腔。二喜一看是紅珍,笑逐顏開。去,去看看,說是關公山上發現了金子,沒看到大家都去挖嗎?我媽也說,那兒原來有鬼子呆過,會不會是鬼子搶來的金子,戰爭結束得早,慌裏失張的沒帶得走。我問我媽,在什麼位置,她老了,說了半天我也沒聽清楚在哪個位置。“走!一起去看看。”二喜拉起紅珍的手。紅珍掙開了,顯得有些為難,“你沒看我這兒一塌糊塗嗎?我能走嗎?”紅珍覺得孫長富兩口子有唱雙簧的嫌疑。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孫長富是個活德性,總喜歡花不出汗的無名錢。紅珍整天提心吊膽地看著孫長富。就是現在,她同樣感到孫長富就在不遠處瞄著她。豬崽子都能烤了,街上的飯店有多少要多少。

嗨!這破爛值幾個錢,金子貴還是你的豬崽貴,一兩金子抵你多少廢塑料舊銅線,十隻鴨子的毛一共才五十來快錢。二喜比劃著。紅珍想,你那口子整天算計著我們,說不定也有你的主意,你也配誇這個海口,真是逼要鬼日去了。

紅珍搪塞說,小三子說要來,我走了她會找不著,那三扈性子急起來能一口氣不來。二喜眼看自己勸不過紅珍,也就作罷。心想,這興化侉子還真是個倔脾氣,強起來八條牛拉不回頭。

紅珍送走了二喜,喚豬喂食,小豬調皮,互相追逐著,有的啃對方的屁股,肚子下麵伸出一截鮮豔的莖來,在平時,這些豬都該閹了。公的取出卵來,母的割掉它們的巢。這樣豬們就沒心思想,一心一意地將勁往一處使,養得膘肥肉壯,兩三個月就能出欄。泔水將盡,缸也快見底了。紅珍心裏愁的,三寶又不見個人影,莫非他也去尋寶了。她知道他是個精頭,不是精頭怎麼想起來到江南撿破爛,又在城外找塊地方落腳,現在自己也買了地皮蓋起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