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1 / 2)

怎麼!向陽的電話說不通就不通了,不在意朋友的感情倒也罷了,仍下他的事業不管多少就有些可惜了。向陽的消失令我非常的沮喪。他還說他是個詩人。無論你信還是不信,在他的辦公室我還真的看到了碼得好高的一摞稿紙,密密麻麻的鋼筆字,有豎行的,也有橫行的。向陽問我他的那些詩如何,我壓根就不懂詩。咂摸歸咂摸,圖的是個樣子。我說這詩是有些嚼頭。向陽說他聽不懂我說的什麼。我說這詩蠻有意境。向陽點頭。大概是肯定了我的讚許。其實,我知道我說的是屁話,什麼有意境,這是以前中學老師教我們鑒賞詩歌應付考試的套話。現在,我才隱約知道現代詩與那些淺顯的理論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向陽並不知道我隻是個讀了一年的職高生。我唯一的愛好就是學寫些豆腐塊,內容大都也就是發生在村裏的奇聞怪事。再則幫村裏那些找不到老婆的光棍漢免費寫些征婚廣告,他們真的征來了媳婦,辦喜事的時候一定會請我去喝他們的喜酒。

向陽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在一戶人家喝喜酒。向陽說他是京城一家叫《四方》雜誌的編輯,有什麼文章可以給他,他能幫我發。村裏現在什麼都有了,以前要接生婆,現在都去醫院,在家裏生的不算;以前要跑很遠到大隊部去看露天電影,現在窩在被窩裏摟著女人看電視。甚至出門都不需要自行車了,天還沒完全亮,進城的中巴車就開始“哆哆”的叫個不寧。可這些能說明什麼?無非能證明現在比以前富了,問題是你富人家早富了,而且人家有的地方已經富得流油。終究攔不住年輕貌美的姑娘的腿,她們依舊往外跑。大齡青年的婚姻仍然是個問題,征婚作為一種文明的方式,多少還體現出一點民主與尊重,在很多地方依然被看作是一種先進的舉措。村裏缺會寫的。人品怎樣,家庭背景如何都是其次,你給人家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而所謂的印象最直接的就來自征婚的廣告詞。我的工夫就在這些廣告詞上,村裏幾個光棍從雲南﹑貴州﹑四川和甘肅相繼征來了一批姑娘,我在村裏也有了些名氣。鎮上搞婚介的張五剛專門到我家找我,答應開我五百元一個月,專門為他寫征婚廣告,平時還有機會和他一起出差,享受免費旅遊,所謂的旅遊也就是帶男方到女方家走訪,管吃管住,還能看到風景。

爹和娘喜得合不攏嘴,我爽快地答應了張五剛。

我曾莫名其妙的收到過錄取通知書,也收到過評獎通知,或是被什麼名人大全收錄了。開始的時候還真激動過一陣子,後來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往往都有附加條件的,不是交錢就是買書。不過像向陽這樣直接打電話給我的還真是第一次。

向陽告訴我說除了在《四方》雜誌社任職,同時他還在另一家中央級新聞單位兼職。我當然羨慕向陽這樣的能人,更願意能結識這樣的能人。他還說有許多項目可供合作,能為我提供發展的平台。我想去北京。張五剛對我的北京之行很支持,不僅給我買了去北京的車票,還準備了礦泉水和大碗方便麵。上車前他抱了一遝征婚廣告,讓我在北京熟悉的雜誌上發,征一個女的來給我一百元的回扣,我答應了。

我是下午兩點的車票,徐州東站下了一場瓢潑大雨,害怕誤點,我在雨中狂跑,到火車站的時候,我渾身都濕了。好在是夏天,到晚上九點的時候衣服差不多也就焐幹了。臨上車前我用公共電話再次和向陽通了電話。

他說他在北京站接我,

火車在黑夜裏穿行,我睡不著,就朝一個個女人看,看她們的困像和睡像。我終於發現坐我對麵的姑娘很是秀氣,兩隻辮子側耳掛在胸前,眼睛似乎眯著,迎麵而來的列車呼嘯聲驚醒了她,一會兒工夫又耷拉起頭。我坐的這趟車是福州開北京的,車上有幾個人護著盛有鮮桂圓的竹筐,竹筐做工精致,蔑細而透明。姑娘醒得很快,跑到車廂的另一頭洗了把臉。我傻傻地看她,她“撲哧”笑出了聲。我說你笑什麼?她問我看什麼看。她告訴我她的家鄉在江西,她在石獅服裝城打工,男朋友在北京郊區當兵,想他了就去看了。說得很輕鬆,我們一路說到北京,我答應她到北京站送她到去郊區的車站。

我不知為什麼我偏要在一個陌生的女孩麵前表現出自己哪怕是捏造出的優越來,比如有人會在北京站接我,再比如我比你更熟悉北京等等。姑娘問接我的是什麼人,我說是一家雜誌的編輯,是個作家。姑娘顯得很羨慕。說話的語氣更加柔和,我喜歡這樣的感覺。車到北京準確時間應該是夜裏23點,到京郊駐地的路她根本不熟悉,她隻知道他在某個街道某條巷子,純粹是個空概念。我想向陽一定熟悉北京,一定能理解我的自作多情,一道把姑娘送到她男友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