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張五剛對電話費非常敏感,每次從電信所繳費回來,都要嘀咕一陣當月的電話費高了,貴了。我不以為然,電話擱在他的桌上,我平時難得打電話。除了接《四方》雜誌來的電話,我幾乎不碰他的電話。王主任給我打過兩次電話,問起工作站的事。我說手續很複雜,政府也不支持。王主任說,嗨,這要什麼政府支持,自己悄悄做就是了,向陽剛來打工的時候,幾乎沒有人相信他,他現在通過自己的努力,今年雜誌社給他發固定工資了,錢雖不多,但是穩定啊!王主任說得一唱三歎!說得我心裏暖暖的,除了他說的一口純正的北京話外,他還承諾給我的回扣還能再多些,每年給我們免費出版一些作品。麵對如此豐厚的回報,我渾身來勁。
我得和張五剛深談一次,力爭他的支持。我說北京有一個項目,我們可以借助這個項目,將目前的義務擴大。鑽在錢眼裏的張五剛聽我這麼一說,眼睛雪亮雪亮,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說,快說。”張五剛正愁自己的業務受到縣(市)一級的婚介機構的衝擊,尤其是掛在某些局名下的那些官辦性質的大碗,氣勢洶洶。加之一些沒有來由的黑中介的幹擾,生意日薄西山。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那些單位天天在電視上吹噓,鍾點工﹑婚介﹑家教﹑裝修﹑招工一條龍服務。相比之下,張五剛的婚介服務顯得單一,沒有一點競爭力,甚至帶有皮包的性質。婚介說是靠信譽,真正起效益的還是宣傳的拉動,無異於北京﹑上海那些民辦醫院,不惜花重金請一些影視明星天花亂墜地造勢。
“搞工作站怎麼樣?”我指著向陽寄來的那些材料。
“什麼工作站?”張五剛急切地問。
“什麼什麼工作站。”我昂起頭,一臉牛氣。
“雜誌啊!”
“那玩意,我是外行。”張五剛搖頭,說的聲音很底。
“我來搞,你跟我打工。”我說。張五剛猶豫片刻說,“行,怎麼合作?”你說。我說底薪加業績,外麵通行的做法。張五剛哈哈一笑。你小子從那學來的一套,我早就知道你他媽的遲早要跳出來搞自己的。
我向張五剛說了實話。《四方》雜誌王主任的意見以及向陽現在的想法統統告訴了張五剛。我堅持和向陽進行合股經營,我們已經具備了基本條件。張五剛認真地聽我說話,眼睛瞪得像牛卵。他抱怨我說,你怎不早說,我說我早說頂個屁用。
合作方案是件令人撓頭的事情,我拿不出一分錢來投股,何況我的父母一點也不懂這些方麵的東西。他們那點積蓄給我結婚用的,打死他們也不會拿出來送給別人。拿不出資金什麼都是空談。向陽在電話裏一再說,關鍵是資金。向陽再三強調,現在什麼都不缺,就缺資金。張五剛掏出一筆錢來就好了,我巴不得他現在就把錢彙給北京的向陽。
一場秋雨將躁熱的天氣趕跑了,今年是我娘的整生日,鄉下男人做三十,不做四十;婦女通常做五十。年頭春節的時候,幾個舅娘就放風來,說要到我家吃我娘的壽麵,順請吹鼓手來熱鬧一番,說我娘不容易,秭妹幾個就數我娘辛苦,我的那些表哥表妹的基本上都上過大學中專,做小幹部的也有,當教師的,再不就是有頭有臉說話有人當話的小老板。沒有一個像我這樣的半吊子。
我爹親自登門帶張五剛喝娘的壽酒,顯示了他們的誠意。張五剛出了兩百元禮金,我爹打架似的退了。我舅爹,我伯叔他們都來請張五剛喝酒,把張五剛尊重得當天王老子,純屬為了我。張五剛那禁得起這麼多人的圍攻,爛醉如泥,稍稍休息一下,就嚷著要回家。我送他回家,爹囑托說千萬不能有一點閃失,他是你的老板啊!
張五剛走起了四方步,一個趔趄來一個趔趄去,走一步退三步,逗得村民們大笑。張五剛偏說他沒醉,我說你醉了,醉得相當厲害。我沒醉,就是沒醉,醉了就找你小子算帳。你小子今天給我麵子,門麵以後交給你做好了,什麼叫兄弟,這就是兄弟,你就是我的兄弟……我說還有大事等你做,大錢等你去賺,你不能醉。張五剛流著口水,一會指我,一會兒指他自己的臉,麵部肌肉隆得好高。我說,哥,向陽讓你投資,你願意嗎?向陽?向陽是誰?我說,北京的向陽啊!他搖頭,不知道。我說我是向陽,我想讓你出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