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1 / 1)

那個可疑的臆想者有好些日子沒來電話了,江紅懷疑他就是凶手,也許警方正在通緝他,他躲藏在什麼地方,也許他畏罪潛逃了……即使他不是凶手,也許是被警方的威力震懾了,或者在為他心存殺人的動機懺悔。

天漸漸暖了,出租行業的旺季來臨。趙翔回來得真夠晚的,倒頭就睡,呼嚕攪得江紅心煩。趙翔對這些閑事基本上不聞不問,除了開車睡覺就是到警察那領罰單。江紅也懶得找事和他嘮嗑,一夜無話在他們兩人之間太正常不過了。其實,趙翔也沒少說,江紅也沒少說,那都是跟別人說了,說得夠累的,回家都不想說了。盡管江紅聽慣了夜話,也習慣了說夜話,回到家才進入到夜夜無話的狀態。

看趙翔死睡的樣子,江紅聯想到前兩天報上的那篇報道,她翻出那份報紙:

《三天內,兩民工睡夢中猝死》追蹤——

民工生存狀態誰來關注?

讀者:希望悲劇不再重演;

建築公司:肯定不是累死的;

民工:開水泡米飯是經常事;

有關部門:此事不屬我們管

這一組標題特別有意思,死了就死了,純屬個人行為,雖博得些同情,什麼賠償也沒有,最多也就是得到些補償。賠償與補償性質是不一樣的。江紅覺得這世道還真沒法說了,繼而害怕起來,我男人假如死了呢?出租車肯定得賣了,他是掙了點錢,可他的父母需要一筆錢贍養的,他自己的喪葬費也要從他的這筆收入中扣除,別說賠償了,他連補償也許都沒有。出租車公司會補償他嗎?不可能。我不會補償他,應補償的該是我。江紅頭都想疼了。要是他殘廢了,把人給撞死了,他除了賠償別人,自己吃官司,還得自己靠養老送終,我能跟他一輩子嗎?江紅懷疑起自己的道德來,她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徹夜難寐。這樣的人神經衰落得一定不輕了。

“那個人又來了,頭蒙著頭套,看不清他的臉,他好高啊!我跟著他來到一個我根本不熟悉的地方,他也不說話。他領著我一路跑,我跑得氣喘籲籲。他跑到我家,碰上酣睡的趙翔,他遞我一把刀,我沒有搭理他,他自己抽出一把刀,刺向趙翔,我急忙喊趙翔當心,可一切晚了,刀終於刺向了趙翔,我一驚,醒了。 ”江紅成了一個臆想者

這次,趙翔沒醒,大概太困了。看他那副憨態,江紅好笑自己的狂想。趙翔怎麼可能會選擇那樣的死法,他可以死在路上,死在其他女人的身上,就是不能死在自己家的床上,床是生活的象征,是有生機的。

江紅比以前更關注那樁殺人案的進展,同事小陳她們幾乎淡忘了這件事。江紅問張大成案子到那一步了。張大成一臉錯愕,神色凝重,仿佛江紅就是殺人犯,或是是江紅的親人殺了人。看他一臉疑惑的樣子,江紅說是她殺了人,張大成更疑惑了,殺人的人從不承認自己殺了人的,就好象醉酒的或是神經不正常的人,沒有一個承認自己醉酒或是得了神經病,他們都說自己沒有醉酒是正常的健康的。

江紅說自己殺了人,不過是她自己殺了她自己。當初,如果不嫁給王鍵不到蘇北來那個與我素昧平生的小夥子也許不會摔斷了四肢,這比死還痛苦;如果她不和自己鬥氣,就在黃石老老實實做一個打字員,她一定像以前一樣開朗,不會害上嚴重的神經衰落。在那些無數次殺人的噩夢裏其實她就是殺人者。

一般來說,警察是從不找像江紅這樣的隱性殺人者的,這不是她的偽裝和狡猾。但江紅並沒有被警察忽略就不怕警察,她特別怕警車上那個裝置的鳴叫聲,仿佛是衝她而來,一聽到那聲音她就膽戰心驚,無處安身。令江紅奇怪的是張大成和小陳他們一點也不怕,一聽到這樣的聲音,他們還會循聲而去,察看究竟,滿臉興奮。

江紅竟然懷疑起那個殺人者就是她的男人趙翔,她回憶起來了,案發當天趙翔回來得很遲,一回來就進入到衛生間,難道他像電影裏的凶手跑到衛生間藏匿血衣。江紅一回憶起這些細節,開始後怕起來。她繼而想起了那一個個奇怪的夢,想起了那條新聞,想起了“中原涉黑第一案”,綜合以上這些,江紅斷定趙翔有重點嫌疑的可能,她又想到了報紙電視上的懸賞公告,五萬元呢?相當於中了一個小頭彩。

趙翔按時回來了,江紅問趙翔你殺人了嗎?趙翔一臉茫昧,問江紅胡說些什麼。江紅不罷休又問了一句,你殺人了嗎?趙翔哈哈大笑說,我殺了人還能待在家裏。江紅說這才是高級殺手呢?江紅傻想,他是我丈夫,我不能為了五萬元舉報他,也許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了,我得爭取時間。那晚,江紅和趙翔破例做愛了,做得死去活來。江紅仿佛賺了趙翔狠狠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