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陰差陽錯(1 / 2)

鄧一群更加強烈的想:我不能再回到老家去。我要自己想辦法,找到一個好的位置。然而,這樣的願望,是那樣的沒有可能,它更像是一個高燒者的夢囈。如果他不能找到好的工作,那麼他蒙受的將是雙重的打擊。

他在絕望中想奮力一搏。

那個下午他從西康路那邊滿頭大汗地回來。他真的就找到了要找的人,雖然事情看起來還沒有眉目,但他畢竟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回來的時候,心情稍稍有點受到安慰後的輕鬆。他穿過學校的操場,看到宿舍樓下有個女的遠遠地看著他笑。他看見那個年輕女性背著一隻旅行包,身上穿了一件連衣裙,是黃底白花的顏色。遠看上去,身材很好。他感覺對她是生疏的,他一下想不起來她是誰,她怎麼會衝著他笑?

“你們這裏的人都走空了,我已經等你等了好半天了。”她說。

他這才認出她是縣裏紅旗旅館的服務員林湄湄。

“你怎麼來啦?”他有點意外地問。

 她臉熱得紅紅的,頭上全是汗,衣服的後背也都被洇濕了。她答非所問地說:“我來了兩天啦,突然想起來過來看看你。我先是找到你們係裏,辦公室裏有個老頭,人很好,他讓我到這邊來找。我就到你們宿舍,樓下的老頭說中午會看到你的呢,說你不會走遠。我又沒有地方去,就隻好站在外麵等。我站得腿都酸了。”

鄧一群心裏很有些感動,說:“到我宿舍去吧。”

他們就並肩走。

在樓下值班室,那個老頭看了他們一眼。林湄湄在他耳邊小聲地說:“就是這個老頭。”鄧一群笑了笑,沒有吱聲,心想:這個老頭一定以為她是他的對象啦。他媽的!很有意思。

宿舍裏的空空蕩蕩讓她驚訝不已,這種空空蕩蕩的程度遠遠超過了她們旅館在最淡季時的水平。“他們全走了嗎?”她問。“都走了。”他說。“那你怎麼還沒有走?”他在心裏笑了一下(臉上的肌肉可能也牽動了一下),說:“我還沒有拿到學校的派遣證和公安局的糧油關係呢。”

“你畢業分回到縣裏哪個單位呢?”她問。

這回他大笑起來,說:“我也不知道,誰知道呢?”

她臉上露出無比羨慕的神情,說:“你們這些大學生分回去就是國家幹部了,回去了當官就不認識我們了。”鄧一群說:“怎麼會呢?我們認識好幾年了吧?”她認真想了一下,說:“四年。你那年住在我們那裏考試的。”

鄧一群笑起來,說:“那年我把你們的一隻盆子打壞了。”

林湄湄說:“今年春天你也回去的吧,住在我們旅館裏,那個晚上你和一個女生出去的。她是你的女朋友嗎?”

鄧一群知道她說的是王芳芳,說:“她呀?不是。她是南方師範大學的,跟我認識,那個晚上我陪她出去一起看她在縣中的一位老師。”

他們談著,談得鄧一群很興奮。林湄湄在心裏很羨慕他,他簡直是她心目中的偶像。他的感覺一點點在恢複。多日來心裏的陰霾,慢慢地就消失了。

天黑了以後,他們來到路邊的小吃攤上,鄧一群請了林湄湄吃了涼麵。涼麵很好,隻有五毛錢。林湄湄是第三次到省城陵州來,據說前兩次一次是隨她父親來,很多年以前了,她有個姑姑在這裏,而這次她還沒有到她家去呢,另一次是和單位裏同事來,好幾個人。她從來也沒有到過南方大學。他領著她看了前門。高大的前門和領袖題寫的校名,讓她開了眼界。他又領著她轉了轉校園,看到圖書館和體育場。校園之大,也讓她驚訝不已,她說想不到一個大學會這麼大,有半個縣城那麼大,真是想不到。

鄧一群覺得她的表現與年齡不怎麼相稱,倒像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處處表現得很天真。毫無疑問,南方大學在她心裏是個非常神聖的殿堂,而這裏的學子,當然也就是天之驕子了。多少年前,她對於他來說,還是不可觸及的,而現在則顛倒了個。鄧一群陪著她走,聞到了她身上有股很濃的香水味。她說她這次到省城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主要是想買一些東西。鄧一群問:“要不要我明天陪你?”她說:“不用的,我是先想看一看,還沒有考慮好呢。”鄧一群說:“你是不是想要買結婚用的東西?”她笑著否認,說:“不是,嗯……反正是為將來準備的吧。”

“你的男朋友我好像看到過。”他說。

“不會吧?你沒有看過的。”她說。

他說:“我肯定看過。瘦瘦的,挺精神。是化肥廠的吧。”

她笑起來,說:“我怎麼記不得你看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