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麗也是位科長,但她卻不主持工作。在人事處的排名,是居老朱的後麵。她是位剛滿五十歲的婦女。再過些年她就要退休了。朱貴今可以安排她做事,她卻也可以拒絕去做。她打心眼裏瞧不起朱貴今,當麵背後都可以直言不諱地批評指責老朱。老朱拿她沒有辦法。有時候開會,她會在全科室頂撞老朱,讓老朱下不來台。她簡直是有恃有恐。鄧一群後來知道她的有恃無恐和別人的有恃無恐有些不同。她有恃無恐是因為她的年齡。徐明麗在機關裏已經幹了很多年,資格比老朱還要老。她在計劃處工作的時候,老朱還沒有調到這個處裏來。即使是處長,就在計劃處的工作時間來說,資格也比她輕得多。她無所顧忌,因為她知道再有些年,她就要退休了,她用不著再怕誰。當然,除了處長們。她表麵上對兩位副處長龐和薑還比較尊重,而對周處長就是另一回事了。
半年後的一個傍晚,科室裏的人都走光了,隻有鄧一群和田小悅還沒有走。田小悅據說是在等她一個同學的電話,而鄧一群沒有早走是因為他必須這樣做。對這個科室來說,他還是個新人,所以他總是早上班遲下班。處長們對他這點還是比較滿意的,另外一方麵,他們也認為他必須這樣:他是個單身漢嘛,沒有任何牽累,再說年輕人也必須要求進步。每天早上班遲下班也是爭取好表現的一項重要內容。他上班以後,第一件事是把各個處長室的開水打滿,然後再整理本科室的衛生,接下還要把走廊上的地拖幹淨。另外,他和田小悅在一起,感覺心情是比較愉快的。
田小悅是個很活潑的姑娘,她漂亮而且大方。半年來,他們已經成了談話比較投機的人了。鄧一群心裏對她充滿了好感。
那天他們不知怎麼就談起了徐明麗和周處長的關係,田小悅就詭秘地笑了一下,說:“她當然不怕周處長”。鄧一群問:“為什麼?”她笑了一下,說:“我也是聽說的……機關裏人人知道。”鄧一群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排斥在機關之外了,他到機關事實上覺得時間已經不短了,但他對機關裏的各種複雜微妙的關係還像是蒙在鼓裏一樣。田小悅說:“她現在老了,年輕的時候還是很漂亮的。”鄧一群的心裏就有了點透亮 。田小悅說:“她在這個處的時候,周處長那時候單身一個人在這裏,他的愛人還沒有從地方上調上來。周處長那時候當然也還是個科員。徐明麗也是剛結婚吧。她經常請他到家裏去吃飯,生活上關照不少。”
“那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這麼說周處長就因為這個?”
她笑起來,說:“當然不僅僅是這樣。”
鄧一群就也笑起來,說:“看不出。你這麼說是真的還是假的?周處長看起來那麼古板。”
電話響起來,田小悅趕緊去接。鄧一群看到她的頭發很長,一直光滑地披到肩後,就像水一樣地瀉下來。她用的當然是一種很高級的洗發水。她總是用最好的東西。她是個時髦姑娘。她時髦是因為她家境優越。她社會交往廣泛,經常有電話找她,,每天絕對不少於二十個。她在這個城市裏有無數的朋友和同學,更多的是一些小夥子給她打電話聯係。所以,徐明麗總是很不滿。但徐明麗對她的不滿卻從來也不敢像對科長老朱那樣當麵批評,而隻是在背後。她就多次提醒鄧一群,說田小悅不是個穩重姑娘,社交太廣泛,如果作為一個妻子,並不可靠。鄧一群聽了,隻是笑笑,心說,田小悅怎麼能看得上自己呢。他在心裏一直對田小悅充滿好感,也許正是因為她看出他對田小悅有好感,才這樣說。鄧一群在心裏倒真的希望和田小悅好呢,但這種希望看起來並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