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節(1 / 1)

葛素芹走後,鄧一群也沒有了睡意,他走到陽台上,看到了屋外城市黎明的曙光。那種曙光與農村清晨的曙光迥然不同,灰暗裏透著一些亮色,或者說亮色裏透著一種灰朦朦的曖昧。這個清晨並不清新,在這個城市裏,一夜過後,給黎明帶來的是夜間還沒有來得及消解掉的肮髒和汙穢。

他這樣一個農村出身的青年,在這之前,他也製造了曖昧與齷齪。這像是一個沒有秩序也缺乏道德的沉淪社會,大家都像是處在一個醉生夢死的境況裏。不!這個社會並不缺乏秩序,也並不缺乏道德,缺乏秩序和道德的隻是作為個體的人,這個體的一個個就組成了一條河流,寬大而泛濫,滾滾東流,不可阻擋。

葛素芹無疑是他生活裏的一個受害者。但她現在也並沒有這樣感覺。她感覺不到她就不是。他感覺到了,而他卻並不是要刻意的加害她。他想:這段戀情就這樣結束了?她對他一點要求都沒有?

他內心還是沉重的,有一份揮之不去的深深內疚。

鄧一群吃了早飯,騎著車子上班去。

城市秋天的早晨有了些涼意,在淺淺的灰霧裏,那些建築物看不真切,也是灰朦朦的,看起來像一幅年代日久,蒙上了灰垢的油畫。他一邊騎在車上,一邊想:我要明確地和肖如玉建立關係,和葛素芹至此結束,——他們一個晚上做了多少次愛啊!那簡直是發瘋。一遍又一遍。他感覺像是把他一輩子的性交任務都做完了,做夠了。他可以結束了,沒有任何遺憾。

他要打電話給鄧阿姨,向她表示感謝,並告訴她,他現在和肖如玉關係發展得非常好。看起來,他們的這樁婚姻不錯(如果最後他能和肖如玉結婚的話),作為鄧一群,算是他在這個城市找到了一個歸宿。他們之間有愛情嗎?鄧一群想:在別人眼裏,他們應該有。但他知道,事實上在骨子裏,他們隻是一種男女關係。

一種鮮明的具有時代特色的泛物質的男女關係!

他聽到了遠處鍾樓發出的鍾聲,在鍾聲裏,他在心裏丌自笑了,心想:我怎麼成了一個哲學家?這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啊。

在當今的生活裏,當一個哲學家不僅是可笑的,簡直就是可恥的。哲學家本身事實上並不可恥的,可恥的是芸芸眾生隻有你一個,所以,這時的你才是可恥的。你必須和大家一樣。一樣了,就平等了,就可愛了,你做得再出格,別人也不會指責你,因為你不過是至多比別人向前多跨了一步。

想到這裏,他的心情就格外好起來。一切舊道德,在他心裏就不複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