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一天天的大起來。
日子一天天地就那麼過去。
鄧一群一切都很順利。
肖如玉感覺自她生了孩子後,鄧一群離她越來越遠。為什麼?她在心裏問。不,絕對不是因為孩子的問題。鄧一群對她生了個兒子高興得不得了。她倒是很想生個女兒。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呢?是他提拔為副處長。
升為副處級幹部的鄧一群同誌,今天在肖家的感覺已經完全不同於以往了。他不必再像過去那樣謙卑小心,一副溫良恭儉讓的樣子。他現在雖然女婿的身份沒有改變,但他是個男人,並且已經是一名副處級的年輕幹部了。他不再是被覆蓋在肖家這棵大樹濃蔭下的一隻小鳥,而且羽翼豐滿的年輕的雄鷹。他的翅膀真的硬了。他已經完全能夠擺脫關照,獨立自主了。他離開肖家這個助跑器,一樣也能夠衝得很遠。
科員時的鄧一群,差不多是以敬畏的眼光看肖國藩以及他的那位連襟,他們的地位讓他覺得自己和他們存在很大的距離。而當他今天實現了這一目標時,他才發現一名處級幹部並不神秘。做一名處級幹部,並不需要特別的才能。而且,他有十二萬分的信心,覺得自己將來一定能取得比他更大的成功。他們的起跑線不一樣。鄧一群想:如果我一開始就有像肖國藩或他連襟那樣的基礎,那麼他早就是一名處級幹部了。他會有個遠大的前程。再看他們,鄧一群的目光,也就平視了。
這種變化是自然的,他這樣想。我這是否就叫小人得誌?不!沒有人理解像我這樣的人要取得成功是多麼的困難。我有理由為自己驕傲。我已經站起來了。
肖如玉為鄧一群高興沒多少日子,她就再也高興不起來了。她發現他的自我意識膨脹得越來越厲害。他不再像過去那樣了,下班越來越晚,單位裏的事情也越來越多,為了應酬,很少再顧家了。他的骨子裏,男權思想嚴重,如果說過去他還沒有什麼,那麼隨著他仕途的順暢,則暴露得越來越厲害。孩子那麼小,他也很少關心,他關心的隻有他的仕途。家裏的很多事雖然有保姆做,但就連給孩子熱奶、把尿,他也不熱心了。
鄧一群覺得肖如玉一點也不理解他。家庭裏的事情都是小事,而隻有當官才是大事。一個女人,隻看到眼前。他真心的覺得,當官,與他的生命同樣重要。
很多人都認為鄧一群是幸福的:他能找到這樣一個門第的家庭,妻子的單位不錯(不管如何,一般群眾覺得像銀行這樣的單位,依然是國家的,不會像工廠那樣倒閉掉。如今,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工廠在倒閉),兒子出生了也不用他操心,年紀輕輕又提成了副處級,簡直就是相當得意的了。但鄧一群心裏現在卻感到了婚姻的一種不幸,他不再滿足了。而這種不滿足,隻能自己隱藏在心裏,不能同任何人說。他覺得肖如玉不理解他,他對她的“愛”也厭倦了,他需要婚姻之外的“愛”。這種渴望有時甚至很強烈。他努力地去壓抑,不讓它冒頭。
他是一個理性的人。他想:我不是言子昌,把自己的心思同別人去說。過去所經曆過的那些事,沒有一個人知道。如果單位的人知道,那麼他今天的鄧一群還能是這樣麼?不!肯定不是。
在機關,他是一個很正派的,有理想、有追求、積極上進的青年幹部。人具有雙重人格,或者說是有多重人格的。所有的人都是有兩張麵具,而問題恰恰並不在於別人是否知道你有另一副麵具。有另一副麵具不是秘密,而是你怎樣不讓別人發現並看到你另一副麵具。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鄧一群就要讓別人永遠隻看到他在機關的樣子,辦事認真,工作積極,態度嚴肅。不讓任何人抓住自己的任何把柄。這是一種必需的自我保護。
他在機關裏,開始建立自己的關係網。由於已經成為副處級幹部,所以他同其他處長們的交流也就多起來。同那些中青年處長們,要建立起兄弟一樣的感情。俗話說:有坐轎子的,就要有抬轎子。還有一句俗話,叫:人抬人高。他要進步,沒有一幫兄弟捧場,是不行的。大家抬一抬,都有好處。好在自己是從一個普通科員上來的,這麼多年來,在機關裏,從來也沒有得罪過人,這是他的一大有利條件。與他相比,言子昌和副處長老潘都不如他。言子昌隻知道討好領導,而不注意協調和其它處室的關係,有時候還會因工作問題,而鬧得很緊張。鄧一群卻是始終堅持和別的處室搞好關係,沒事的時候經常竄一竄,中午用完工作餐,就同他們打牌,有說有笑,從不提工作上的事。人家明白他是個副處長,處裏的事情都是老言說了算,所以所有的責任也不住他頭上加。相反,那些人還覺得他好說話,甚至在心裏還有點同情他,覺得他跟老言配合,工作上一定受了不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