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馬拖著馬車在黑暗中“吱吱嘎嘎”走了,離開了黃鶴樓。
這時,隻剩下倚天寒以及華山、天山、崆峒三掌門及四個年輕人。
不一會,昆侖派的年輕人一聲不吭背起肖玉君,也離開了。
離開時,年輕人怒視著倚天寒,道:“總有一天,昆侖派會血洗飄香樓。”
倚天寒懶得回答。他很想對他說:“如果有那麼一天,就恭喜你了。”
可是倚天寒沒說,他一步一步走進了屋裏。
屋裏隻剩下三老三少。
倚天寒環視了一眼,道:“剛才,你們都看到了?”
李棄兒問過的話,現在倚天寒又問他們了。
華山派陳掌門,天山派左掌門,崆峒派冷掌門三個人麵麵相覷,仍舊不知道怎樣回答。
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懼怕的神色。
倚天寒道:“快刀王的刀法你們已經見識過了,你們是不是已經相信,二十五年前,快刀王李無憂絕沒有請另外的高手暗中相幫?”
華山派陳掌門道:“我們現在已相信,五派高手聯手,確實不是李無憂的對手。”
倚天寒冷冷道:“那麼,江湖中的另一種傳言,你們相信不相信?”
在燈下,倚天寒臉上那道耀眼的傷疤,顯得分外驚心動魄,像一支利劍,劍光直刺咽喉。
他的話,縹緲而寒冷,令人不寒而栗。
飄香樓的劍是江湖上最快的劍,而倚天寒代表的正是飄香樓的最高境界。
剛才,倚天寒一劍殺死了昆侖派掌門肖玉君和武當派年輕弟子,他的劍是如何刺出的,他們都沒有看見。
他們隻聞到一縷劍香。
快刀王刀過不留痕,飄香劍客劍過留香。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
他們知道,倚天寒所問的江湖中另一種傳言,指的是二十五年前,飄香樓因懼怕李無憂挑戰而暗中邀請五派高手,聯手截擊李無憂,以致李無憂在三天後的決鬥中敗給了飄香樓。
倚天寒沉著臉,道:“快刀王已經證明了二十五年前的謠傳,今天我也要證明,二十五年前,飄香樓絕對沒有害怕過李無憂,飄香樓贏得光明磊落,根本沒有請過什麼五派高派高手。”
倚天寒仰臉,朗聲道:“飄香樓的劍永遠是江湖中最快的劍!”
陳掌門、左掌門、冷掌門,三個人雖然聽出倚天寒不把五派放在眼裏,但事實就是這樣,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隻聽倚天寒又道:“今天,如果我都殺了你們,江湖中也許又會有人說,飄香樓為了對付快刀王李棄兒,又請了五派高手。”
左掌門道:“這不關飄香樓的事。”
冷掌門道:“這是五派為了查清真相而聯手的行動。”
倚天寒道:“現在查清了沒有?”
陳掌門道:“查明了。”接著又道:“掌門師兄之死,不是快刀王李無憂的陰謀,也不是受飄香樓之邀,是一場公平的決鬥。”
頓了頓,淒然道:“隻是五派敗得太慘了。”
倚天寒一陣大笑,道:“不要說飄香樓不會邀人截擊快刀王,就算誰要在十月初十之前動快刀王一根毫毛,飄香樓也不會答應!”
大笑聲中,倚天寒火焰般的疤痕在臉上不停地扯動,就像含而不吐的青鋒。
倚天寒忽然一頓,道:“誰要李棄兒死,誰就得先死。左掌門幸虧你慢了一步,不然……”
左掌門聽得額頭滲出汗珠。原來,當武當弟子用劍抵住李棄兒後背時,左掌門也曾經想趁機出劍,襲擊李棄兒。
他身子已動,卻被肖玉君搶了先。
想不到肖玉君是搶先去死。
左掌門雖然額頭滲汗,但內心還是萬分慶幸。
他身為天山派掌門,此時卻全然沒有了掌門的尊嚴,躬身道:
“大俠說得對,我們是沒有資格殺快刀王。”
陳掌門、冷掌門也附和道:“隻有飄香樓才有資格殺死李棄兒。”
倚天寒“哼”了一聲,冷冷道:
“你們身為一派掌門,竟然如此糊塗,今後還怎麼引導弟子。”
三個人同時躬身道:“大俠說得是,今後我們一定注意。”
他們明白倚天寒“糊塗”二字的含義,那是膽小、無能的意思。
在弟子們麵前,倚天寒用糊塗二字嘲諷他們,他們已是十分感激了。
倚天寒道:“你們還不走?”
三個人道:“好,我們走。”說著,三個掌門人各自帶了自己的弟子,急急離去。
眼看著他們離去,屋子裏空空的,地上隻有三兩片枯葉。
倚天寒深深望了一眼夜空,默然無語,正要離去時,身後一個聲音冷冷道:
“你剛才說的話,我還沒有聽清楚。”
倚天寒並不回身。淡淡道:“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那聲音道:“如果飄香劍客能為我破例,我也為你破一次例。”
倚天寒道:“誰要李棄兒死,誰就得先死。”
“死”字剛落,倚天寒還未轉身,那個人已經到了他前麵。
這個人哪裏像人,簡直就是一隻大水缸。
這個人當然不是大水缸,隻聽他道:“我是錢老板。”
倚天寒道:“你不是大水缸,就是錢老板。”
錢老板道:“你知道得很多。”
倚天寒道:“我什麼都知道。”接著問道:“你聽清了沒有?”
錢老板道:“聽清了。”說著轉了轉他那又圓又大的身軀,笑道:“飄香劍客向來說話不說兩遍,你能為我破例,我真的感到榮幸。”
頓了一下,又道:“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該怎樣破例?”
倚天寒道:“不用了。”
錢老板笑道:“這樣最好,我求之不得。”
倚天寒冷冷道:“我要走了。”
錢老板道:“陳掌門、左掌門、冷掌門和他們的弟子都死了。”
倚天寒一驚,道:“是你殺的?”
錢老板又一笑,手向門外一招,隻見十四個黑衣人抬著七具屍體,無聲無息地進來。轉了一圈,又無聲無息地離去。
錢老板道:“我錢老板說話向來算數,他們是我的手下殺的。”
倚天寒已經看清,剛才那七具屍體確實是華山、天山、崆峒三派掌門及他們的弟子。
還有一具是武當派年輕弟子的屍體。
這些人都是一身的武功,況且三派聯手,威力非同一般,錢老板的手下竟然能夠在轉眼間無聲無息殺了他們,黑衣人的身手可想而知。
倚天寒怔了怔,已是不知該如何說。
隻聽錢老板又道:“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在一夜間使江湖上都傳遍二十五年前同樣的謠言?”
倚天寒不得不信,黃鶴山莊確實是個可怕的地方。
倚天寒點點頭,道:“我相信。”
錢老板笑了,大聲道:“可是,我錢老板絕不會這樣做,如果江湖真的出現謠言,那絕對與我無關。”
倚天寒又點點頭,道:“我相信。”
錢老板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抖,他的那個大肚子裏,好像有幾百斤的水在滾。
屋子本來就不大,而且,黎明前的黑暗嚴嚴罩住了房子,錢老板一笑,屋子好像也在動。
倚天寒注視著錢老板,緩緩道:“你很像一個人。”
錢老板收起笑,道:“哦?像誰?”
倚天寒一字一頓道:“一個我要殺的人。”
錢老板忽地大笑了,道:“這並不奇怪,天下要殺我的人不知有多少。”
錢老板頓了頓,又冷笑道:“隻是那些想殺我的人都死了。”
倚天寒道:“那我呢?”
錢老板這時的聲音如冰,道:“你也得死!”
話音落處,四個黑衣人,四麵圍住了倚天寒。
錢老板又道:“這是我手下最厲害的四個人,他們的唯一心願是與快刀王一戰。”
四個黑衣人,四把短刀。
刀是生鏽的刀,可是生鏽的刀在黑衣人的手上,卻能發生耀眼的光芒,其實這不是刀的光芒,而是人的殺氣!
這麼重的殺氣!
倚天寒不禁暗暗心驚。
從四個黑衣人身上,他不僅感到了濃重的殺氣,而且還看到了一股野獸般的力量。可是,倚天寒微微搖了搖頭。
四個黑衣人不動。錢老板道:“他們的目標是擊敗快刀王。”
倚天寒注視了良久,道:“他們的目標永遠達不到。”
錢老板道:“十月初十,快刀王必敗?”
倚天寒點頭道:“飄香樓,永遠不敗,飄香樓,永遠是最快的劍。”
錢老板道:“所以,他們要打敗你。”
倚天寒道:“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錢老板道:“從現在開始,快刀王決定不再跟任何人交手,除非飄香樓,除非十月初十之後。”
錢老板接著道:“可是,十月初十也許是快刀王最後一戰,他們不想錯過與快刀王的較量,因為這是他們唯一的心願。”
頓了一下,又道:“因此,快刀王隻有在十月初十打敗飄香樓,他們才有機會……”
倚天寒道:“他們要幫助快刀王打敗飄香樓,然後再與快刀王決鬥?”
錢老板道:“他們正是這個意思。”
黑衣人的殺氣更濃,手中短刀的光芒更盛。
這絕不是四個可以輕易對付的人。
四個黑衣人,無形中已布下了非常凶險的陣形。
在暗淡的燈光裏,他們全身是黑,連手上的刀也沒有亮色,像一團模糊的黑煙,飄忽不定。
錢老板這時已退到角落裏。
倚天寒穿著一身白衫,在昏暗的燈下十分醒目,若對方要攻擊,便容易得多。
僅憑這一點,倚天寒就吃虧不少。
黑衣人開始動,無聲無息地動。
倚天寒站著。他的白衫,在風中凝立不動。
黑衣人圍住他,始終占據著四個方向。
看來,倚天寒隻有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飄香樓的劍是天下最快的劍,可是,麵對這四個黑衣人,倚天寒的劍始終沒有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