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境況之下,兩人竟靜靜站在那裏,互看了一會兒。
沉沉暮色之中,瑟瑟定定凝視著夜無煙的雙眸。他的鳳眸微眯,眼神出奇的溫柔,宛若暗夜的明月,江南的流水,都倒映在他明亮的瞳人裏。
“王爺,就是他,他要殺伊夫人!夫人本來采槐花要為良公子做槐花糕的,奴婢和良公子隻是回去取了一趟籃子,誰知道,回來就看到這樣一幕!王爺,你要為伊夫人報仇啊!”玲瓏尖著嗓子喊道。
麵對玲瓏的指控,瑟瑟冷冷笑了笑,如墨般的黑眸中,閃過一絲譏嘲,“你親眼看到我殺她了嗎?隻憑這把染血的劍嗎?”夜無煙的貼身侍女,就是這樣子冤枉人的嗎?
瑟瑟冷笑著垂首,纖細的玉指拈著純白的錦帕,緩緩地擦拭著手中長劍,她的動作輕緩,清澈透亮的長劍因為瑟瑟的擦拭,劍光越來越冷,冷澈的劍鋒映亮了她清麗的眸。
“你這劍......明明就是凶器,你就算擦幹淨了,我們也都看見了!”玲瓏仰首說道。
瑟瑟淡淡掃了玲瓏一眼,眯眼笑道:“我可不是為了毀掉你認為的物證,我是不想汙了我的兵刃。既然你這麼欣賞你家夫人,又認為這是你家夫人矜貴的血,那這個你留著吧,萬一她真的死了,你還可以留著做一個念想!”
瑟瑟說吧,漫不經心地伸指一彈,手中帶血的錦帕便如疾風般襲向玲瓏。
玲瓏伸手去接,孰料,纖纖公子的暗器不是那麼容易接住的。那錦帕的力道極其淩厲,擦過她的手指,直直撲到了她的臉上,隻聽啪的一聲,重重擊到了她鼻子上,玲瓏隻覺得鼻子一酸,兩道鼻血蜿蜒流了出來。她驚呼一聲,捂住鼻子,連退幾步,才站穩了身子。她望著瑟瑟寒意凜然的黑眸,臉色漸漸慘白了。
“你為什麼殺她?”冷不防,夜無煙乍然開口,聲音是一貫的冷冽,好似臘月垂掛在屋簷上的冰淩子,隻鑽到人心裏去,紮得人心生疼。
瑟瑟握劍的手微微顫了顫,唇角,勾起一抹瀲灩的笑意。
原來啊原來,方才的溫柔,隻是她一瞬間的錯覺啊!
“自然是為了那五粒藥丸了!邪公子寒毒發作了,璿王不給藥,聽說她還有五粒藥,所以我隻有來搶了。”瑟瑟抬眸緩緩說道,一雙清眸冷冷注視著他的眼睛。
為什麼殺她?
隻是一句話,便認定了她是凶手。
他從來不曾信任過她,當初,在黑山崖,她說不是她做的,他不曾信她。如今,為了這個女子,他再次選擇不信她。原來,她和他之間的一段情,隻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而他,從未投入過。
她愛的真的是這個男子嗎?罷了,往事如煙,何必再提,隻不過是吹過袖口的一陣涼風,轉瞬消逝。
夜無煙眼神一滯,袖中的手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到肉裏。漆黑的眼珠漸漸充血,在旁人眼中看來,似乎是因為伊冷雪的受傷而憤怒。
瑟瑟眯眼冷笑,原來,他還在乎澈兒嗎?可是,他竟然連藥都不給她。她的澈兒要遭受寒毒折磨,可是,伊冷雪的孩子伊良卻有藥。這明明就是愛屋及烏啊,她還傻傻地以為,四年前的一切,隻因為他同情伊冷雪,今日看來,根本不是啊!
“拿下他!”夜無煙鳳眸中冷光乍起,他緩緩向後退了兩步,伸手扶住身側的槐樹樹幹,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因為手在顫抖,樹幹一晃,一樹的槐花紛紛揚揚飄落,灑滿了他那襲深玄色錦服的肩頭。
瑟瑟看著夜無煙冷冷地下了命令,看到他緩慢地走到伊冷雪麵前,看他俯身為伊冷雪查看傷口,心裏頓時好似有千萬把尖刀在剜刺。
四年來的心如止水,翻起了微微的細浪。當年的傷痛,原本結了疤,卻再次被他的無情揭起,甚至於再撒了一把鹽。
當然是痛極了,瑟瑟緊緊攥住拳頭。
夜無煙,有朝一日,這種滋味,也該讓他嚐嚐才是!
十幾道人影,從巷子裏向她包抄過來。這是他的侍衛,皆是步履無聲,眸中精光四溢,都是武中好手啊!瑟瑟冷冷笑了笑,不知自己今日能不能從他手中逃脫!說起來,這倒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啊!
隻怕這剛剛擦拭淨的長劍又要沾染鮮血了,瑟瑟低歎一聲。
“請問王爺,不知王爺拿下在下,要如何處置呢?”瑟瑟悠悠問道,她倒是極想知道,夜無煙拿下她會如何處置,是不是會讓她去為伊冷雪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