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鼓樂聲越來越近,臨江樓的客人,不管是二樓雅室的,還是一樓大廳的,都已經奔了出去,聚在街頭,觀看北魯國可汗迎親的盛況。
“快看啊,那個騎白馬的,便是北魯國的可汗啊!”
“是啊,是啊,原來北魯國的可汗生得這般俊氣啊,還這樣的高貴霸氣。”
“人家還很深情呢,聽說這個公主一嫁過去就是閼氏啊,閼氏,那可是一國之母的!真是令人豔羨啊!”
“你就是再豔羨也沒用了!”
……
一陣陣的議論聲透過半開的扉窗飄到了夜無煙耳畔。
他微微動了動,緩緩起身,將窗子整個推開,凝眸向窗外望去。
一陣濕潤的風卷著絲絲細雨拂在他臉上,涼意從肌膚一直沁入到他心裏。他凝眸向前望去,無邊細雨之中,一列迎親的隊伍正從街上經過。
前方是迎親的儀仗隊,中間是紅色的喜轎,後麵是送親的儀仗隊,再後麵,是幾輛馬車,車上裝載的,是嫁妝。那喜慶的氣氛,那大紅的喜轎,那歡快的嗩呐聲,每一樣都刺痛著他的心。
夜無煙的眸光飛速掃了一眼整個隊伍,視線便凝注在那頂喜轎和喜轎旁邊的白馬上。
赫連傲天端坐在白馬上,完全按照他們南玥的風俗,穿了一襲大紅喜袍,胸前戴著大紅花。赫連傲天的臉,今日也是容光煥發,眉梢眼角飛揚著喜悅,唇角含著快樂至極的懶洋洋的笑意。
他的笑,那樣的炫目,明明是陰雨連綿的雨天,可是卻讓人感覺到似乎有光照進了他的心裏。那種喜悅是由內而外的,是發自內心的,是幸福的。
一股無法言喻的悲涼堵在胸口,令他近乎窒息,一顆心不覺地往深淵裏沉下去,沉下去……
轎子漸漸地從窗前過去了,他依舊直直地凝視著。隱約看到一隻素白的手掀開了轎簾,在雨聲雨意之中,那手是那樣白皙,猶如一道閃電,映亮了他的眼睛。他看到赫連傲天從馬上彎下身去,清俊的臉貼近花轎的窗子,似乎在和轎中人說著什麼。
這種情景,是那樣溫馨,又是那樣刺目。
夜無煙身軀一震,似乎被一捧暴雨梨花針擊中,隻覺得全身的毛孔都似乎被刺得生痛,連心也惶然失措地緊縮成一團,五髒六腑都隱隱作痛。
他站在窗前,透過漫天的雨霧,一直凝視著那頂花轎,直到再也看不見。眼前隻餘一片蒙蒙雨霧。
鼓樂聲和喧鬧聲已經歸於沉寂,空蕩蕩的寂寞又開始啃噬著他每一寸軀體和魂魄。
“主上,要不要去追?要不要在路上設置埋伏,將夫人搶回來?”一襲紫衣的葬花公子鐵飛揚走上前來,沉聲問道。
夜無煙搖首,淡淡說道:“不用去追,他們,還會回來的!”
他一字一句,沉痛地說道。
一滴雨珠,自屋簷淌落,摔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濺起四散的水花,聲音細微近乎無聲,可他的聽覺卻獨獨捕捉到了,隻覺得心中痛意連綿。
送親的隊伍繞著緋城最繁華的街道走了一圈,最後出了城,前來送親的執禮大臣將他們送到了渝江岸邊,便告辭回宮去了。瑟瑟從轎中下來,便要隨了赫連傲天回蘭坊去接澈兒和青梅、紫迷。
兩人正待動身,就見岸邊的垂柳樹下,幾抹熟悉的人影飛速朝她奔了過來。到了近前,看清是紫迷、青梅還有北鬥和南星,後麵還隨著素芷,沉魚也回來了,衝在最前麵。
瑟瑟見到幾人,心中一喜,隻是,她清眸流轉一圈,並未看到澈兒,一顆心忍不住一沉。
“你們來了!澈兒呢?怎不見澈兒?”瑟瑟眯眼冷聲問道。
紫迷看了一眼瑟瑟眸中那清冷的寒意,躊躇了一下,她真的不敢將小公子被劫的消息告訴小姐。這四年來,她親眼看到小姐為了澈兒每日裏撕心裂肺地煎熬著,如若小姐知曉澈兒失蹤,她心中會有多難受啊!
瑟瑟一看紫迷吞吞吐吐的樣子,一顆心驀然向深淵裏墜去,她壓抑著心頭的顫抖,冷聲道:“澈兒到底怎麼了?快說!”
素芷走上前去,忽然屈膝跪在地上,淒然道:“主子,是素芷沒有保護好小公子,小公子被……被璿王帶走了!”
素芷看到瑟瑟淒婉的樣子,遂按照夜無煙的叮嚀說道。
瑟瑟聞言,胸間好似被重重一擊,她撫著胸口,踉蹌著差點兒跌倒,所幸赫連傲天從身後扶住了她,穩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影。
夜無煙!
他竟然將澈兒劫走了!原本擔憂澈兒出了意外,滿心的焦慮擔憂和悲傷,一瞬間所有情緒都化為憤怒。
夜無煙,他憑什麼劫澈兒!就因為她要嫁人嗎?就算她嫁給了別人,他也沒有任何資格劫走澈兒!澈兒是她的孩子,是她拚著性命保護下來的孩子。這些年,她們母子為了活下來,受了多少苦痛?而他,又為澈兒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