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究竟從何而來?
是物質的衍生,還是靈魂的依托?
當和靈魂都消融的那一刻,等待的是永久的虛無還是無盡的逍遙?
荊不知道,就算是傳中的大羅金仙恐怕也不清楚,他們都是在這個洪荒宇宙裏存在的生靈,是其中的一部分,就算有著幾乎無窮無盡的壽命以及毀滅地的強大力量,依舊跳不出這個桎梏,看不穿洪荒最本質的規則。
生生不息,不知其來處,不明其走向,他們像是乘坐著一尾扁舟,當想要衝破這一層屏障,投身進入無窮汪洋之中,以為自己終會明白,最後得到的不過是一片茫然,然後再也沒有機會。
銀灰色的光芒代表著平衡和厚重,難以消弭的壓抑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生靈的心頭出現,就算不明所以,依舊可以明顯地察覺到,在這一刻,世界是沉寂的,任何東西都被掩蓋,有的隻是充滿心房的敬畏。
何謂蒼生?
不是一個生靈,卻是每一個生靈,這是生命的總稱,可未必要代表任何個體的利益,踏上這條道路,從此不再是凡人,甚至不再是尋常神仙,注定要坐在孤獨的位置,俯瞰下紛擾的鍾聲。
荊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隻知道,在生死一線的時刻,蒼生鑒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東西,其他任何法寶和神通都無法抵抗對方攻擊所攜帶的強大力量,而一直不停從他召喚和驅使的蒼生鑒,這一次終於回應了他的請求。
自從得到蒼生鑒,這件神秘而強大的法寶就與他建立了特殊的聯係,匆匆百多年,這卻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以自己的意誌來催動蒼生鑒,縱使不得法門,即使不明所以,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做,但是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使用了。
血脈相連,不可割舍。
遙遠的歌唱響在荊的心中,也許是心中,可惜如今他已經意識不到自己的形體,隻有迷蒙的精神在無邊的世界之中暢遊,歌聲很飄渺很動聽,似乎是少女青春年華的夢囈,一聲聲呼喚著他深深掩埋的記憶,腦海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忽然破碎,荊見到了一幕又一幕熟悉卻陌生的景象,似乎刹那之間他轉生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體上,重新渡過了二十年的歲月。
鬢斑白的老母,寒窗苦讀的堅持,年少誌遠的憧憬,金榜題名的風光,大展宏圖的期盼,以及壯誌未酬的憤恨和無奈。
前一世,他名叫展荊。
一生窮苦的老母倒在血泊中,她始終沒有見到期盼中孩兒衣錦還鄉的情景,卻因為一紙詔書死在了刑場之上,得不到善終,縱然展荊對得起良心,對得起國家,對得起太多太多黎民百姓,他卻對不起自己的母親,一個為了他受苦受難的女人,蹉跎的一生隻為詮釋她堅貞的母愛,脆弱的正義,叫囂的執著,無力的淚水,讓荊痛不欲生。
展荊揮刀自盡,從此一切盡作空虛,可是縱然死亡之前慷慨激揚,轉世時心如死灰,讓心中的怨恨和悲傷卻又怎麼可能泯滅?
隻是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等待著有朝一日的爆。
“其實,往生了,也不過是我本人的另外一種消亡吧?”
前世的展荊與秦廣曾經過這樣的話,當初不過一介書生,卻擁有這樣的覺悟已然不凡,如今那略帶自嘲的聲音響在荊內心,讓他心如刀割,竟真的如墮霧中,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誰,如今又身在何處,外界的一切就算是真真切切,可是隻要心中認為一片虛無,也不過就是一場夢境而已,真實與虛幻,就真的有著明確的分界線?
身在夢中,化作彩蝶,醒來之後不知到底自己是人還是彩蝶,夢中的蝶是如此真實,現實中的人是這樣虛幻。
前一刻,他現自己是荊,可是當那一世的記憶蘇醒,他還是荊嗎?
君無道的話此時傳來,我還是我,隻是我已經不再是我。
是與不是,又該如何論斷,又有誰可以給一個不可推翻的定義?
可以欺騙自己,讓自己用最笨拙的坊市,以接受眼中所見為本身存在的依依據,然後永遠走在現在,淡化過去,詮釋過去甚至忘記過去,可是如此一來,就永遠看不透這輪回的秘密,永遠走不出往生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