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日出煙花樓(3 / 3)

“隻要天府五煞星放人,你準備把花家劍譜給他們?”

“對。”

“為了曲眉的幸福,你不惜舍棄一切?”

“是。”

“你是不是喜歡過曲眉?”

謝醉的話有如一柄利刃,花含香的心像在魔鬼窟時一樣又被刺痛了一下,但他照樣沒有發怒,他的回答也跟那時一樣:

“我說過,那時我根本不知道曲眉是山清歡的妻子。”

“不,你騙人!你一開始就是知道曲眉乃是有夫之婦,你喜歡她完全是身不由己,因為曲眉太像一個人!”

“對,她跟琴心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琴心死了,你把她當琴心了,對不對?”

“不對!”

花含香忽然轉身,大聲道:“誰也不能代替琴心!”

他轉身才發現,大廳裏曲眉已經不在。

他心裏升起一絲莫名的怒火,怒視著謝醉,緩緩道:“你的話有沒有說完?”

“既然你已經聽得不耐煩,最後請回答一個問題。”

謝醉迎著花含香的目光,冷冷道:“你敢不敢承認,自己便是真正的刀尊?”

謝醉語出驚人,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一人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

“謝大俠是不是昏了頭,花侯爺乃是世襲的劍侯,如何會變成刀尊!”

大笑的是龍涯。

謝醉沉聲道:“龍少俠,各位,謝某並非信口雌黃,我這樣說,自有道理。”

龍涯笑道:“什麼道理?說來聽聽?”

謝醉道:“各位請仔細想一想,刀尊第一次在江湖上出現是什麼時候?”

有人答道:“那是十五年前,刀尊殺了盧員外一家十七口。”

“大家再想一想,十五年前花侯爺退出江湖,不久就出現了神秘的刀客,而且,這個刀客行蹤詭秘,武功奇高,絕非初出道的高手……”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顯,神秘刀客便是花含香!

有人嘀咕道:“據說那刀尊殺人的手段十分殘忍,所殺的人也不管該不該死,盧員外便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花劍侯名滿江湖,誰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謝醉冷聲道。

龍涯笑道:“既然沒人知道誰是刀尊,任何人都可能是刀尊。”

謝醉道:“龍少俠說的是不錯,可是,並非人人都能做刀尊的。”

頓了頓,又道:“不說別人,你就做不了刀尊。”

龍涯臉一沉,道:“謝大俠認為我做不了刀尊?”

謝醉點頭道:“是的,刀尊想殺誰便殺誰,你就做不到。”

龍涯皺眉道:“你說,我不能殺誰?”

謝醉口氣稍變,道:“龍少俠的劍法雖然奇幻無比,可是你仍然殺不了我。”

龍涯盯了謝醉一會,忽笑道:“沒有試過,謝大俠怎麼就如此肯定?”

謝醉歎道:“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試。”

龍涯似乎信了他的話,道:“照你這麼說,天下隻有花侯爺才做得刀尊?”

花含香默默地聽他們一問一答,這時接道:“我也很想承認自己是刀尊,這樣,所有的秘密我都能知道,隻可惜我不是。”花含香說了這句話,轉身,徑往門外走去。

他已經回答了謝醉的最後一個問題。

他要走,誰也不敢攔。

誰也攔不住他。

可花含香還是被一個人攔住了。

這個人在花含香跨出門檻之前,堵住了門口。

這個人見花含香停住腳步,得意地笑著。

花含香道:“龍少俠,你想幹什麼?”

原來堵住門口的是龍涯,他笑道:“你說自己不是刀尊,為何不證明一下?”

花含香道:“你說,我該如何證明?”

龍涯說了三人令人吃驚的字:“殺了我。”

“殺了你?”

花含香也是一怔:“我為什麼要殺你?”

龍涯道:“謝大俠說過,刀尊想殺誰便殺誰,你若能殺了我,便是刀尊,若不能,便不是。”

麵對花含香,他一點也不緊張,接著道:“這絕對是一個好辦法,你想賴都沒機會,因為你殺不了我,就會死在我的劍下。”

“這辦法確實不錯。”

花含香漠然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天下能殺你的人絕不止我一個。”

龍涯道:“我絕不相信別人的話。”

花含香覺得這個年輕人實在過於狂妄,他搖頭道:“別人的話你可以不信,我的話你最好還是相信的好。”

龍涯麵無表情,道:“少廢話,今日不過我這一關,你就別想離開煙花樓。”

“這麼說,你是決意不肯讓開了?”

龍涯哼了一聲,道:“是。”

“那你出招吧。”

花含香漠然的臉上現出無奈。

“你既已毀了自己的劍,我也不用劍。”龍涯道。

花含香見他雖然輕妄傲慢,卻也頗具俠者氣概,不禁問道:“你到底是誰?”

龍涯道:“我當然是無名小卒,不過你一定知道龍孤鷹,他就是我爹。”

花含香暗吃一驚,龍孤鷹乃是他最佩服的劍客之一,他早想一睹冰雪之劍的風采,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不料今日卻在此遇到龍孤鷹的兒子。

他心念電轉,忽微微一笑,道:“我雖毀了自己的劍,但可以借一柄。”

然後轉頭對廳中眾人道:“哪位朋友借柄劍一用?”話落,便有人拋過來一柄長劍。

花含香握劍在手,道:“龍少俠,如今我已有劍,你可以出招了。”

龍涯“唰”的一聲拔劍,寒光懾人,劍鋒指向花含香。

廳中三十多位高手,剛才已見識過冰雪之劍的厲害,可現在龍涯的對手是名滿江湖的花劍侯,這一戰定然精彩,於是各各屏住呼吸。

花含香持劍不動。

龍涯麵色凝重,跟剛才與歐陽無敵對敵時完全不同。

忽然,寒光一抖,劍鋒直直的切了過去——

這一劍看似平常,劍勢之中卻包含著數十種變化,不僅封死了攻擊路線,而且連對手的退路也堵死!

一出手便是致命絕招!

劍影遊龍,幻出一片青光!

一瞬間,花含香的周身盡是劍影!眾人不禁“啊”了一聲——

如此精妙的劍法,他們是第一次見到!

但是,花含香的身法更妙,他沒有拔劍,而是右腳往後退了一步。

一步,花含香便從劍影中退了出來!

龍涯冰劍一抖,又斜斜一劍刺出。

這一劍乃是順著前招的劍勢,剛才的劍影還未消失,花含香的周身又多了一重劍影!

劍影重重。

寒氣逼人。

花含香仍未拔劍,又退一步,再次從雙重劍影裏退出。

龍涯麵如寒冰,口中輕喝一聲,冰寒之劍一變,以不可思議的快,劍尖一旋,然後劃出數道優美的弧線,劍鋒不對花含香的要害,而是當空急舞。

這一變化又是出人意料,劍影如雪花一般漫天飄灑!

花含香也輕喝一聲:“好!”

身形卻不再後退,而是凝立不動!

劍影雪花一般飄灑,刹那間變成冷冰箭矢,紛射花含香!

誰都明白,無論是劍影,雪花,還是冷冰箭矢,變的隻是劍勢!

可他們不明白,龍涯的劍法怎麼會有如何奇幻的變化!

龍涯劍勢一變,花含香也跟著變——

他又退了一步!

花含香每次應變在後,都能先人一步,使龍涯的冰雪之劍落空!

龍涯連出三劍,連花含香的衣襟也沒有碰到,第四劍便沒刺了,他還劍入鞘,麵如土灰,頹然道:“現在我才明白爹為什麼不肯下珠峰了。”

花含香將劍拋還借劍之人,說了聲:“謝謝。”

然後朗聲道:“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盡管花含香劍未出鞘,但他剛才所展示的超凡身手已令眾人目瞪口呆,哪裏還有人敢攔他!

眼看花含香就要離開大廳,忽然樓上跌跌撞撞奔下一人,口中喊道:“侯爺留步!”

眾人看去,此人乃是煙花樓的老仆人阿力,隻見他一手拿著一把匕首,一手握著一張紙,奔到花含香麵前,氣喘籲籲地:“花侯爺別走,你看!”便將手中的紙遞了過去。

花含香攤開紙一看,不由吃了一驚,裏麵包著一物,非花非蓮,正是刀尊殺人的標記!

白紙上寫著一行血字:今夜殺一人。

今夜殺一人,殺誰?

刀尊要殺誰?

眾人圍攏過來,見了紙上的字和刀尊殺人的標記,有幾人破口大罵刀尊狂妄,更多的人則退坐一邊,心情顯得頗為沉重。謝醉問道:“阿力,這些東西從哪裏來的?”

阿力臉色還蒼白,道:“我是在夫人的房門上發現的。”

謝醉忙問:“夫人呢?她怎樣?”

阿力道:“夫人在房裏跟彎兒小姐說話。”

謝醉聽得夫人沒事,籲了口氣,看了看花含香。

阿力顫聲道:“花侯爺,求求你別走了,有人今夜要到這裏來殺人……”

花含香十五年前見過阿力,當然還認得他,淡淡一笑,道:

“老夥計,不用怕,這裏的人個個都是武林高手,誰也不敢來此殺人的。”

阿力苦著臉道:“侯爺,你就別哄我了,我知道這殺人的是江湖上極其神秘的刀客,武功深不可測,他要殺誰,誰就得死。”

花含香道:“既然這樣,我留下來又有何用?”

阿力立即道:“花侯爺留下來就不一樣了,有你在,殺人者便不敢來了。”

這時有好幾個人也說道:“劍侯就別走了。”

花含香也想看看刀尊今夜究竟敢不敢來殺人,思索了一會,道:

“老夥計,那我就在此住一晚,不過,我還有三位朋友,不知能否住下?”

阿力沒說話,就聽一人笑道:“既然侯爺不走,我們當然也得留在這裏了!”

說話的是桃花,桃花的身後,是秦孫。

大廳裏多了兩位美豔絕倫的美女,眾人不覺眼前一亮。

阿力笑道:“別說三位,就是三十位煙花樓也能住下。”

刀尊的殺人通知攪得大家惶惶不安。

這些人雖然都身懷武功,而且他們此次到煙花樓,都抱著不惜一切的信心,可是當他們得知神秘的刀尊真的要來殺人,他們都變得不安起來。

刀尊揚言今夜要殺一人,這些人當中,究竟誰將成為刀尊的刀下之鬼?

夜色降臨,大家的心情變得更加緊張。

盡管他們的臉上沒有露出恐懼,可每個人的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生怕刀尊聽到他們的談話,成為刀尊的目標。

當然,沒有人在天黑之前離開日出煙花樓。

未到掌燈時,煙花樓已是燈火輝煌——

這是老夥計阿力吩咐兩個新夥計這樣做的,他叫他們將煙花樓所有油燈都點上,還特意買了八十五支大蠟燭,在煙花樓各個角落點上,將整座煙花樓照得亮如白晝!

這一夜天空晴朗,星月閃爍。

水麵倒映著煙花樓,仿佛是一株火樹!

也許是樓裏燈火通明的緣故,樓裏的人無論從哪個方向望出去,四周都漆黑一片。

煙花樓高五層,第一層都四麵造有走廊欄杆,子時未到,每一層的走廊上已無人影,房間裏也少有人喧嘩。

但是安安心心上床睡覺的也很少,大家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每個人都懷有心事,多人在一起不僅能壯膽,而且,萬一刀尊真的出現,人多也好有個照應,但每個人又都不把心事說破,他們或認識或不認識的圍坐一起,說著一些無關的話。

有些人由於多日奔波,實在又累又困,才去休息。

很多人幹脆坐到天明。

當第二天日出的彩霞照亮窗口時,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為自己還活著而慶幸。

大家奔出房間,站在走廊上看日出……緊張的心情還沒有完全放鬆,就聽得阿力充滿驚恐的聲音叫道:“刀尊殺人啦!刀尊殺人啦!”

昨夜,刀尊果然殺了一人!

此人不是別人,卻是龍孤鷹的兒子龍涯!

龍涯是什麼時候被殺的?連跟他同住一室的人也不知道!

眾人的心頭馬上又被沉重壓迫:

龍涯的劍術,大家都已見識過,連他都無聲無息死於刀尊之手,何況自己……

龍涯的胸口有一道刀痕,有人去動了一下,龍涯的屍體頓時斷成兩截!

屍體一動,看見床上又有一張紙,上麵寫著五個字:

今夜殺三人。

紙的旁邊,照樣有一枚非蓮非荷的垂蓮子。

——刀尊的標記!

——殺人的通知!

今夜殺三人……刀尊還會來嗎?

真的能殺三人嗎?

這一天眾人又在惶惶中度過,一到夜幕降臨,那些白天還信誓旦旦與刀尊一決死戰的人便變得噤若寒蟬。

這也難怪他們心生害怕,他們或許真的能夠與任何人麵對麵以性命相搏,可是刀尊卻來無影去無蹤,死了也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這一夜,煙花樓不點一盞燈,眾人就在黑暗中默坐……

終於熬到了天亮,每個人心裏都說:昨夜聲息全無,想來刀尊未敢前來……

然而,一陣慟哭與驚叫打破了煙花樓一夜的寂靜——

“舵主!舵主!你死得好慘……”

“舵主!丐幫與刀尊勢不兩立!”

“舵主!丐幫一定要替你報仇……”

這一夜刀尊果然又殺了三人:畢舵主及丐幫兩位兄弟!

同樣,畢舵主的身旁又留有一件垂蓮子和一張紙——

紙上寫著:

今夜殺五人!

看見這五個字,如同看見了魔鬼,丐幫幾個膽子略小的兄弟在謝醉詢問時竟然直打顫,一人眼淚未幹,說道:

“除舵主一人睡一張床外,我們擔心災難輪到自己頭上,十三個人同擠在兩張床上,結果兩張床上都有一人被害……他們何時被害,一點也不知道……”

同睡一張床,卻不知何時被殺,刀尊的武功,確實深不可測!

舵主乃是一刀致命。

另兩位幫中兄弟的致命傷口卻在咽喉,他們的咽喉似被一種極細的暗器穿透!

有人從各自的床上找到一枚牙簽——

難道他們竟是死於小小的牙簽?

從天亮開始,眾人便在心裏暗暗祈禱:希望刀尊今夜殺的五個人中沒有自己!

此時大家都已經明白,確實沒有人能阻止刀尊殺人!

刀尊好像要把煙花樓的人都殺盡!

這天夜幕來臨時,有六個人不辭而別……次日,煙花樓又多了五具屍體。

在一個屍體旁,有人又發現了一張紙,紙上又是五個令人心膽俱破的血字:

今夜殺七人!

僅僅三天,死了九個人,嚇走了六個人,第四天煙花樓隻剩下不到二十位高手!

今夜殺七人,而今夜又有七人將成冤魂……這一天,沒有人不辭而別,他們也許不相信,刀尊的武功再高,畢竟隻是一個人,是人就有極限,難道他真的可以無所不能?

然而,刀尊真的做到了——

一夜之間,他又殺了七個人!

他們這才感到絕望和恐懼!

當他們看到那張寫著“殺死所有人”的白紙時,沒有再停留片刻,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煙花樓。

連謝醉、阿力及所有夥計和丫環都走了,整個煙花樓隻剩下六個人,他們是:曲眉、山彎、花含香、九叔、桃花和秦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