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巧言如簧自貽戚(2 / 3)

“他也會回來尋我爹爹、外公的晦氣,那豈不是害了我嗎?你一定要另尋由頭。”

蔣同維道:“在下記住了。”匆忙而去。

言馨玉看著他的背影得意一笑,把那三本書老實不客氣地放入懷中,分開草叢,嫋嫋婷婷地去了。

左丘明氣得渾身冰冷,兩手發抖,再想不到言馨玉怨毒之甚一至於此,正合了那句俗話“最毒不過婦人心。”

饒是她平日智謀百出,此時卻是計無所出了。

就算當麵質問言馨玉,她必然也是死不認賬,那蔣同維已是心喪智迷了的人,和他說什麼固然無用,殺了他也是無名。

他起身緩步走回萬馬堂,卻見出外尋找的人陸續都回來了,回到內宅,大一家子人正說說笑笑,言馨玉拉著冰歆如的手不知說些什麼。

見他進來,言馨玉先站起來,嬌聲道:

“左丘公子,真是對不住的很,我出去透透氣,倒勞動大駕,真是不敢當。”

鄭敬之問道:“怎的出去這麼久?遇到什麼事了嗎?”

左丘明笑道:“可不是,我出去找言小姐沒找到,卻是遇到了一樁趣事。”

說著,若有意若無意地向言馨玉瞥了一眼。

言馨玉心懷鬼胎,驀然看見他銳利的目光,臉騰地紅了,心也亂跳起來。

鄭敬之笑道:“有何趣事,說來聽聽。”

左丘明道:“我尋出幾裏,通沒見個人影,卻看到一隻黃鸝鳥在和一頭蠢驢說話。”

他話沒說完,鄭敬之的幾個姬妾已笑了起來。鄭敬之撚髯微笑道:

“這倒確是有趣,隻是我這馬場遍地都是馬,卻不曾養得驢,黃鸝鳥似乎也不多見。”

鄭嬋娟忍笑道:“爹,左丘公子是講笑話呢?”

鄭敬之的一個姬妾大著膽子問:“左丘公子你怎麼聽得懂鳥和驢語呀?”

左丘明笑道:“不瞞諸位奶奶說,我自幼在山中長大,那鳥語和獸語聽得多了,便也能聽懂個七八分。”

鄭敬之見言馨玉無恙歸來,已是甚喜,又看左丘明興致遄飛,居然講起笑話來了,老懷殊暢,斟了一杯酒道:

“左丘公子請說下去,必是有趣得很,當浮一大白。”

左丘明道:“那蠢驢乃是誤闖進這裏的,它見黃鸝鳥美麗漂亮,又在空中自由自在,好不豔羨,便對黃鸝鳥言道:‘我若能變成鳥,和你雙宿雙飛,該有多好。’

“那黃鸝鳥道:‘這也容易,你把四支腿砍下來,安在背上,就變成翅膀了,便能和我一起飛了。’

“那蠢驢信以為真,說道:‘我這就去找鐵匠把腿砍去,變成翅膀。’”

沒等他說完,女眷們已盡皆絕倒,鄭老夫人也大笑不止。

言馨玉卻是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變幻不定,幸好大家都注意聽左丘明講,沒人注意她,知道自己和蔣同維的對話八成被他聽去了,隻是聽去了多少不知道。

當下坐既坐不住,走又太著形跡,反惹人疑心,隻得強自撐持著,真如同坐在火爐上一樣,心下恚怒益甚。

冰歆如先還跟著大家笑,無意間瞥見言馨玉怪異的神色,心中一驚,再凝神諦視左丘明,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鄭敬之一口把酒喝幹,笑道:“好,倒沒想到左丘公子笑話也講的恁般好。”

正哄笑間,管家來報,說是蔣同維和烏大海兄弟騎了兩匹馬不告而去。

言伯起詫異道:“這兩人怎地如此不懂規矩?在莊上住了這些日子,走時也不言語一聲。

“連馬價銀也不付,崆峒派怎會有這等弟子?”

鄭敬之正在興頭上,並不著在意裏,笑道:“這兩人許是有甚急事了,兩匹馬所值幾何,騎便騎了,下次他們買馬時一總算上便是。”

言馨玉終於坐不住針毯了,推說頭痛,徑自回房去了。

晚飯過後,冰歆如來到左丘明房中,遣開丫環、小廝,問道:

“明哥,你和玉姐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左丘明笑道:“這話倒問的奇了,她自是她,我自是我,怎能攪在一起談?我和她會有什麼事?”

冰歆如臉一紅道:“我不是說你和她有事。”

左丘明笑道:“這不就完了,知道還問。”

冰歆如道:“你不用瞞我,我看得出來,這裏麵一定有什麼,你下午出去真的沒看到玉姐嗎?”

左丘明道:“當然沒看到,我騙你作甚?”

冰歆如搖頭道:“我不信,你這人也是怪,肚裏有話偏不肯說出來,真不知你有多少事瞞著我。”

左丘明笑道:“不要瞎疑心了,有事我一定會告訴你,況且有些事我不告訴你你到時也會知道,酒是陳的好,事也要慢慢知道。”

冰歆如氣得笑道:“這都哪兒跟哪兒呀,瞎三話四的,我看你是中了邪了,回來便有些瘋瘋癲癲的。”

知道再問下去也是白饒,又怕人們背後說閑話,隻得回自己房去了。

左丘明手執一卷書,隨便翻了幾頁,隻覺心思煩亂,一個字也看不下去,隨手又拋到桌案上,他和衣躺下,百無聊賴,揮掌擊滅燭火,準備睡覺。

迷迷糊糊睡至中夜,忽聽得幾聲極細微的聲響,他耳力極尖,辨析各種聲響的本事更不一般,入耳便知是夜行人的衣袂帶風聲。

他一躍而前,抓起長劍,推開窗子,躍了出去,心中尋思道:

蔣同維這廝腳程倒快,半天功夫就拉來助拳的了。

來到庭院,但見月明中天,四下裏靜謐安詳,惟有花香不眠,兀自彌漫飄散。

他躍身上了屋頂,居高環顧四周,果然看見左右廂房上各有二團黑影,他提氣大聲喝道:

“何方高人光臨,緣何不投帖拜莊,反做這等偷偷摸摸的勾當。”

他見這四人居然能越過莊內外數道明樁暗卡而不被察覺,輕功自是不錯。

那四人見行藏已露,不再藏身,齊地躍下庭院。

鄭敬之、言伯起也是聞聲即出,這幾日大家都是衣不解帶,兵刃更是放在隨手可及之處。前宅、內宅的明樁暗卡也齊湧過來,見了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四個大活人,既感駭然,亦複慚懼。

鄭敬之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萬馬堂雖不養士,卻從不拒接江湖朋友,幾位未曾拜莊,倒叫老朽失於遠迎了。”

那四人中一人道:“鄭老頭,我們兄弟並非為你而來,也沒想驚動你們,隻是我們主人好生仰慕左丘公子的風采。

“特命我們四人前來請左丘公子和冰姑娘去盤桓幾日。”

鄭敬之一聽此人說話,便知來人內功精湛,難怪能無聲無息地潛入到內宅,若非左丘明發覺,真要在睡夢中著了人家的道兒了。

他冷冷一笑道:“幾位大好身手,居然也給人作奴,不嫌辱沒了祖宗嗎?”

那人朗聲笑道:“鄭老頭,你這就是不明事理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萬萬人中,隻有一人奉承天命,為皇為帝,其餘人都是臣妾仆奴,若是人人都不想作奴才,那不是人人都想當皇上了?”

鄭敬之倒吸一口涼氣,道:“如此說來,你家主人是要做武林皇帝了?”

那人一笑道:“這樣說也未嚐不可,我家主人神功蓋世,德邁今古,現今雖潛德未耀,那也不過是龍潛於淵。

“待時而動,一旦龍飛九天,勢必眾望所歸,應者如雲,這一統江湖而成帝業也隻在彈指間耳。”

左丘明笑道:“一沒臉沒皮的門派,也敢侈談道德霸業,沒的讓人惡心。

“幾位如真想讓人心服,先揭了臉上那勞什子再說話吧。”

那人大怒道:“你……”受激不過,伸手拉下了那張麵幕,現出一張猙獰慘白的臉來,月光中看去,真如鬼臉一般無二。

左丘明諦視他有頃,哈哈笑道:“剛才是沒臉沒皮門,現下又變成多臉多皮門了,你能否告訴我,你臉上共戴了幾層麵具。”

鄭敬之和言伯起凝神看去,果然在兩鬢及脖頸處隱隱有一道肉線,但若非左丘明先聲道破,再這般有心尋其破綻,真還看不出來。

言龍、言虎兩人執棍守在內宅門口,言馨玉和冰歆如都藏身門後,露出半邊臉來窺視動靜,兩家的門人弟子更是將庭院圍得水泄不通,人人蓄勢待發,隻待鄭敬之一聲令下。

那人視滿院人如無物,怒道:“左丘公子,你一味歪纏作甚?

“我隻問你去還是不去?是讓我們文請還是逼我們武請?”

左丘明笑道:“遮莫你家主人擺的是鴻門宴?”

那人放緩語氣,笑道:“絕非如此,我家主人委實誠心仰慕,誠心相約。”

左丘明笑道:“那我怎能不去,有人請我吃酒、吃肉,說不定還有美女相陪,我一定要去,不但去,而且要住上個十年八載的,隻盼你家主人好客,別把我轟出來就行。”

眾人均以為他是正話反說,盡皆大笑,左丘明倒真想和這四人走,至少也得把他們引出莊子。免得打鬥起來殃及萬馬堂。

那雙隱在麵具後的眼珠轉得幾轉,笑道:

“還是左丘公子爽快,名門弟子氣像就是不凡。”

左丘明把長劍掛於腰間,邁步即行,道:“怎地不走啊?難道還要我請你們?”

那四人不意他說走即走,原以為要經過一番龍爭虎鬥,才能硬“請”他去,哪想到一請即行,直感匪夷所思,竟爾愣怔住了。

那四人中又一人道:“冰姑娘,你還不快出來跟我們走,否則我們給左丘公子找上十七廿八個美女相陪。

“他樂不思蜀,你可再找不到這般英俊瀟灑的郎君了。”四人均轟然笑出聲來。

鄭敬之見這四人任意嬉笑揮灑,直視萬馬堂和僵屍門如無物,心向下沉落,知道今晚遇上勁敵了。

左丘明不耐煩道:“你們四人好生囉嗦,你家主人不是仰慕我嗎?

“我跟你們去便是,拉扯上冰姑娘作甚。”

四人中為首的那人笑道:“左丘公子,你輕功獨步海內,我們兄弟佩服,這一出莊子,你拔腿一溜,我們四個人的腿加在一起也沒你快,可到哪兒去找你啊,若有冰姑娘一起走,就大不相同了,我們追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左丘明不意這四人識破了自己的計謀,又明言要扣冰歆如為人質,難道這四人真是隻為自己而來?

當下笑道:“這也好辦,你們怕我跑了,把我點住穴道,再用繩子綁上,不就成了。

“冰姑娘身子單弱,禁不得奔波之苦,帶著她豈不累贅。”

說完,雙手攤開,靜待那四人動手。

那四人麵麵相覷,均怕他使詐,又顯然對他頗存忌憚,竟爾無人敢上前。

鄭敬之明了左丘明的心思,喝道:“左丘公子萬萬不可。”

他手一揮,四周門人弟子登時刀劍棍棒齊上,向這四人身上招呼。

隻聽得劈裏啪啦,哎喲哼啊之聲不絕,幾十柄刀劍棍棒盡數反彈上空中,又落滿一地,幾十名門人弟子躺滿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