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風月場中亂陰陽(1 / 3)

在京都城裏,有一家頗有名氣的妓院,叫作怡春院。

院內豔娥如雲,佳麗眾多。

來這裏尋花問柳的逍遙公子、達官貴人絡繹不絕,是一處興隆熱鬧的風月之所。

清晨,怡春院的老鴇李翠娘滿臉媚笑地將幾個宮廷顯貴送出門口,正欲轉身進屋,突然聽見一尖聲尖氣的呼喚:

“李大娘,幾年不見,你又白胖了許多呀!”

李翠娘定睛一看,見一滿臉黑瘦的小個子,身穿破舊長衫,頭上梳個幹黃的小辮子,一步三搖,笑眯眯地奔了過來。

她沒好氣道:“我想不起先生是誰?”

那人嘻嘻一笑道:“真是貴人多忘事!怎麼兩三年的功夫就認不出我了?”

李翠娘定睛細看,見這個年齡三十左右,臉額黑瘦,眼中充滿血絲,麵容倦怠。

雙手插在袖中,縮頭藏肩,正笑嘻嘻望著自己。

她恍然笑道:“喲,原來是王二賴!這兩三年不見,你死到哪裏去了?”

被叫做王二賴的人無可奈何歎道:“嗨,別提了!下江南去謀生計,結果一無所獲,不得不回來。唉,人還是故鄉親啊!”

李翠娘道:“二賴子,看你眼睛紅紅又是去賭了吧?”

王二賴道:“改不了了,我這一生怕是一直要賭到死。這兩天晦氣,手運一直不好,已經輸得沒本兒了!”

李翠娘笑道:“二賴子,你不知我們也晦氣呢。姑娘們都接不著客,一天冷冷清清坐吃山空呀!”

王二賴狡猾地一笑,露出滿嘴黃牙,道:“李大娘,你別和我哭窮。我不是來向你借銀子,不用怕得趕緊封門!”

李翠娘臉一沉道:“你怎能這麼說話!你欠我十兩銀子我幾時向你索過?你救過我的命,我到死也忘不了呀!”

王二賴道:“那銀子不是我賴賬,給你們幹了半年活兒,也能頂了。至於我救你的命,那也是無意,咱們就算誰也不欠誰的。”

李翠娘怒道:“不欠誰的?雖然你在院裏幹了半年潔兒,可卻把香蘭肚子搞大了,讓她接不了客。

“我們少賺了多少錢,你不是害怕老板扒你的皮才到江南去嗎?

“算了,過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看你這吊兒郎當的樣子老娘也夠了!”說著回身便想進院。

王二賴急忙上前,拉住李翠娘的胳膊死皮賴臉地一笑,低聲道:

“李大娘,慢點走呀!我今天可有好事來找你,咱們進去尋個僻靜處,待我慢慢說與你聽。

“你若認為是好事,就賞我一杯酒喝,若不是就一句話讓人趕我出來!”

李翠娘笑道:“好個二賴子,又想磨蹭進去泡我們姑娘?現在再沒有香蘭那樣的傻姑娘上你的當了!你身上分文沒有,休想碰姑娘們一指頭!”

王二賴道:“大娘別急,不進去也罷,我跟你說,我姐姐被人家休回來了,整天呆在家裏無事可做,我家又窮,哪能白養著她?

“昨晚,我媽和她又吵了一架,我姐心一橫想到你們這裏來找個棲身的地方,今早讓我來找你問問,看能不能收下她?”

李翠娘聞言嘻嘻一笑道:“我當什麼好事!告訴你,這京城裏想躋身我怡春院的姑娘何止成千上萬?

“就是那二八少女,我們也得挑挑選選,你姐姐想來也過三十了,又是嫁過人的,還說上我這兒接客?你回去告訴她,找個瞎子啞子再嫁人算了!”

王二賴道:“可你不知我姐姐長得姿容豔美,又是在婆家不守禮才被休回來的,像怡春院不正缺這樣的佳人嗎?”

見李翠娘稍一遲疑,又趕忙道:“耳聽是虛,眼見為實,你不妨到我家暗中窺視一下。

“若看中了,這事算成,若看不中,我給你二兩銀子賠你辛苦,你看怎樣?”

李翠娘笑道:“好一個二賴子!老娘不稀罕你那三兩銀子,就隨你去看看,正好香玉被人贖了身,院裏少了名角。

“要真能從草窩裏尋一隻金鳳凰,也沒算我白跑。我先去安置一下!”

說完就一搖三扭地進了怡春院。

不多時,見李翠娘從院中出來,身後跟著一乘小轎,兩個轎夫都是彪悍壯實的年輕人、她已煥然一新,頭上插了兩朵海棠花,嘴唇也塗得血紅,顯得妖裏妖氣,一看便是個風月婆子。

李翠娘上了那頂小轎,跟在王二賴的身後。

走了不長時間,便出了繁華鬧市,拐進黑暗狹小的胡同。

這裏盡是些破爛的茅草屋,低矮、陳舊汙穢不堪。

門前堆滿垃圾,異味撲鼻。所見的居民百姓,也都衣衫破舊,麵有菜色,活端端一個叫花子聚集的貧民窟。

王二賴在前左轉右拐,好不容易才在一個低矮的茅草屋前停住腳,回頭對小轎裏用香帕捂住鼻口的李翠娘道:“李大娘,這就是我的家!”

轎夫聞言,在院門前放下轎子,李翠娘從轎裏走出,對王二賴道:

“怎麼才不會被你姐看破呢?”

王二賴在道:“我姐倒不怕,隻是這事需背著我娘。你想,她若知我姐去當窯姐兒,還不氣個半死?”

李翠娘道:“不如這樣,就說我是你認的幹姨,來此串門,那樣她便不會疑心了。”

王二賴點點頭,便上前“嘭”、“嘭”敲響那兩扇緊閉的破門,道:“娘,快開門,我幹姨來了!”

喊聲剛落,院中突然傳出一聲清晰甜潤的嗓音:“是二哥回來了,等一下!”

接著裏麵門銷一響,那木門開了半扇。

門旁立著一位身著素淨粗布衣、雲鬢高挽的絕色麗人。

隻見這麗人美目含情,粉麵如花,俊臉藏柔。

布衣難裹嫵媚,粗服不掩妖嬈。

李翠娘早已看得呆了,莫說怡春院如雲的佳麗中無一個人能與此女媲美,就是那皇帝的三宮六院也恐難尋出一位這樣的美色。

她不住微笑點頭,眼睛卻癡癡盯著那麗人不動。

王二賴見李翠娘失態,便對那麗人笑道:“怎麼不見娘來開門?”

那麗人笑道:“老人家去市上買米去了。”

王二賴道:“家中早已分文沒有,連櫃子箱子我都輸個幹淨,她哪裏有錢買米?”

那麗人道:“你不用管,我們總不能挨餓呀!”

李翠娘接口道:“說得是,看樣子你也不曾挨過餓。臉蛋白裏透紅,神色又好,哪裏像挨過餓的樣子!”

那麗人道:“這位大娘怎樣稱呼?既然來了,請到屋中坐坐吧!”

王二賴道:“她是我幹姨,來看望娘的,娘既然不在,那麼……”

說著回頭看了李翠娘一眼。

李翠娘會意道:“那就改日再來了!”說著,扭扭擺擺地上了轎子。李翠娘對門旁的王二賴又道:“二賴子,你跟幹姨來一下,幹姨還有事讓你辦!”

王二賴會意,對那麗人道,“我出去一會,你好生在家呆著,不要到別處去!”

麗人點點頭,便重新關門,回屋中去了。

王二賴緊走幾步,追上那乘小轎。他靠近轎旁,對轎裏的李翠娘道:

“李大娘,我姐的姿色你可中意麼?”

李翠娘拿開捂在嘴上的香帕笑道:“你晚上又沒有賭本了吧?我先給你四兩銀子,你去賭一晚。等把你姐接進院子,我從她的錢裏扣回。”

說著從懷中掏出銀子,遞給王二賴。

王二賴見了,沉下臉道:“李大娘,你哄小孩子呀,少說也得給我一百兩銀子!以後把我姐接進怡春院,就憑她的姿色,最少也值五百兩銀子。

“咱們現在是看人講價,要是拿不出這麼多錢,京城的妓院不止你們怡春院一家,我還可以去蘭香樓、春花堂……說實在的,我是念與你有舊情才頭一個找你!”

李翠娘聞言,笑道:“好個王二賴!好吧,把你姐接進來連裏帶外一共銀子六百兩,我們到時候一手錢,一手人。等我回過老板,明天就來接人!”

說著話,小轎已拐進大街,把那些破爛的茅草屋甩在後麵。

王二賴聽了,跟上去道:“就按大娘說的辦,隻是你現在得先交一部分定錢。到時候你們一張嘴說不買了,不是把我們耍了?”

李翠娘笑道:“二賴子,我真服了你!回到院裏我先給你五十兩銀子作定錢。在我接人之前,你要把她再賣到別的地方,那就得成倍地把錢還我!”

王二賴聞言,一拍胸脯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不多時,轎子已到怡春院:王二賴隨著李翠娘,一同進了門。

接近傍晚時分,李翠娘打發走精疲力竭的王二賴。

王二賴在她床上泡了小半天,終未拿到那五十兩定錢,最後一口茶也沒喝,便沒精打采地走了。

李翠娘精心梳洗打扮,出了房間。

查看一下生意,便帶著貼身丫鬟一步三搖地出了怡春院。

過了繁華街道,來到了一個綢緞莊前,正在關門的夥計見了李翠娘,忙點頭賠笑道:“李大娘,您來了!”

李翠娘似理不理地瞥了那夥計一眼道:“老板在嗎?”

夥計連忙點頭笑道:“在,在後屋和少奶奶說話!”

李翠娘聞言,便領著丫鬟穿過鋪子,徑直來到後屋。

屋中亮著燈,桌案兩旁坐著綢緞莊掌櫃,也是怡春院的老板周金才和他的小妾。

見李翠娘進來,周金才欠了欠身道:“翠娘啊,這麼晚來,怕是有事吧?”

李翠娘笑道:“老爺,不瞞你說,我遇上一件大買賣!”

說著在周金才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周金才聞言對身邊的小妾道:“香草,你回房去吧,我和翠娘談談生意上的事。”

那香草不情願地哼了一聲,充滿敵意地斜了李翠娘一眼,出門去了,丫鬟也隨即退出。

周金才靠到李翠娘身邊,摸摸她的下頜道:“翠娘,怡春院生意興旺,多虧你忙前忙後。

“今天既到這裏,陪我一夜可好?都說你當年豔名傳遍京華我也想品味一番啊!”

李翠娘笑道:“老爺,翠娘已是半老徐娘,怕不能盡老爺的興,待我回去讓咱們院子裏最好的姑娘來兩個扶持老爺幾夜!”

她嘴裏這麼說,實則是因為她已和王二賴風雨蕩舟,巫山駕雲折騰得已沒了興趣。

周金才道:“翠娘,不必麻煩姑娘們了,那樣顯得我不守禮儀,我與你年齡相當,也相信合得來,你就不要推辭了。

“走,上床吧!在床上你再細說有什麼天大事。”

李翠娘無可奈何,強顏歡笑,靠在周金才身邊。

她知道這周金才神通廣大,陰毒凶狠,而且還身懷武功,隻是藏而不露。

若是惹惱了他,一句話自己便會被攆出怡春院。

半個時辰之後,李翠娘看著周金才媚笑道:“老爺,那王二賴之姐,有傾國傾城之顏。我已與他們談妥,二千五百兩銀子便買下她來。

“可我處銀子不夠,求老爺再給一些。翠娘可以斷定,她一進怡春院便可豔驚京城,成為我們的搖錢樹,不知老爺同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