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疾風中,果果眼前閃現出一幕完全不同的景象。
街上熙熙攘攘,燈如晝,果子點心的香氣縈繞在鼻間。眾人皆笑著,唯獨她哭著,眼淚流進嘴裏,微澀。
正要往下想時,身下的馬突然長嘶一聲,停下了。
果果預料不及,險些從前麵翻過去。
她趴在馬背上,牢牢抱住馬頭,回頭便罵:“阿衝你找……”
一語未畢,卻發現根本不是阿衝。
阿衝亦趴在馬背上,從另一側無辜看著她,待緩過神來,才慢慢直起身。
截住他二人去路的,是小山哥。
他兩手各握一條長繩,長繩末端各套在阿衝和果果的馬頭上,三匹馬兩前一後,在原地不動。
完了,忘了躲他了。
果果撇撇嘴,從馬背上直起身來,恢複了瀟灑,拍手道:“果然是族長的雙目……說罷,你想作甚?”
阿衝在一旁使眼色。
誰不知道,界村第一條村令便是,不經族長應允,誰也不得出界山,更不得入圍羌人之地。
幾年前也有兩個孩子跑下山,結果迷路忘返,找了幾日,終在一條溪邊找到了他們。隻可惜,他們的屍首早被禿鷲啄爛了去。
另外,因此地是羌人部族活動處,出了任何不測都無法挽回,甚至,還會給界村帶來災難。
界村之所以是界村,是不問世事不爭土地。
羌人和漢人都瞧不上那高寒的界山,那裏既不歸中原,亦不歸羌族,才得以安然長存。
犯此大忌,悔過不及。
阿衝求情還來不及,哪知果果還敢頂嘴。
“你們跟我回去。”小山哥道。
果果偏過頭不看他。
阿衝先對小山哥笑了笑,咽了口唾液,才回頭對果果道:“那個……回去吧。”
“不回。”
“再不回鐵定受罰的。”
“受罰就受罰,反正不回!”
“你……怎這般倔?”阿衝見勸她不過,隻好又轉頭看向小山哥,“小山哥,你看果果……好不容易出來玩一回,有你在身旁,我們鐵定不會出事。你就……得過且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留些許時候給我們吧。”
小山哥直直看著他,淡漠的眸子看不出喜怒,隻是盯著。
果果輕笑一聲,道:“他是想讓我們回去受罰呢!你跟他求情,等於白求!既然都是罰,那為何不多瀟灑片刻呢?”
說罷,笑了笑,揚鞭又要走。
小山哥手臂用了用力。
馬終究沒有再動。
阿衝趕忙討好:“小山哥,她說話向來如此,對我更凶。你便當沒聽見,待會兒回去了替我倆說點好話,就說……就說我們在……”
“不會受罰,跟我回去。”小山哥目光更為堅定。
阿衝話還未說完,便聽到了答案,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頓時放鬆下來。對果果道:“聽見沒,走吧!別讓族長憂心!”
說起族長,那比挨爹的打還要揪心。他不是怕挨打,從小在這山上石間摸爬滾打慣了,皮糙肉厚的,挨打猶如撓癢癢。
但是他怕出醜,怕丟人。
而族長慣愛這一招。
兩人被帶到山神廟,跪在族長麵前。
陳義風早年喪妻,阿翠的母親在產下她三天後離世,至此十五年再未續弦。一來是族長身份瑣事繁忙,二來是怕她對阿翠不好。
阿衝戰戰兢兢抬起頭,看到族長身旁站著阿翠,右側是自己爹娘,左側站著小山哥。
倒是果果,脊背挺得筆直,目視前方,臉不紅心不跳。
還未聽到族長說話,阿衝身上便挨了一腳:“你個不省心的,還敢往外跑!自己單跑出去就算了,拉上薑姑娘作甚?出了岔子你擔得起嗎你!”
“爹,我倆這不是沒事嗎……”
“還敢說,萬一出了事……”
“好好我錯了。”
“你還強嘴……”
“好了當家的,族長在此呢,你就別喊了。”阿衝娘把阿衝爹拉回來,撫其胸口數次,才將阿衝爹的怒氣消了下去。
阿衝揉著酸痛的胳膊,抬頭瞥了陳義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