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紅的婚期,恰好選在天寒地凍,滴水成冰的臘月。這個良辰吉日,是任浩軒和她的老媽,幾乎查遍了一年的黃曆,專門為她挑選的。冬月二十,看著倒是挺吉利,卻不知道到底能冷成啥樣。
可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孫曉紅結婚那天,天空中一直下著大雪,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一夜未眠,天還沒亮,她就從被窩裏麵爬了起來。因為休息不好,她的臉色異常的蒼白。她洗漱完畢後,在幾個嬸子大娘們的招呼下,她被叫到廚房裏簡單地吃了幾口早飯。這頓飯是出嫁飯,也叫上車飯,她斂著愁容,一口一口地吞咽下去,吃得很是難過,那些苦澀的眼淚,順著臉頰簌簌而下,結果都落在了飯碗裏麵,被哽咽的喉嚨深深地埋進了肚子裏麵。
她心裏明白,自己無條件地下嫁到任家。從今往後,她的日子將越來越不好過。她自己就成了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以後,自己將孤身一人,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就像一個走丟的孩子一樣,離開以後的一切,在沒有依靠的狀況下,日子過得不管是好是壞,全都要靠自己支撐自己了。
如果再想回到這個家裏,恐怕已經是今非昔比了。她無法形容此時的心情,就像樹上的短枝,一旦被刀刃劈下,便沒了任何根基孫曉紅吃過早飯後,從櫃子裏麵取出那件鮮豔的紅襖,穿在身上,然後垂著眼臉,端坐在一條被子上麵,心情複雜地望著窗外的飛雪,靜靜地等著任浩軒前來接她。
總之,人是自己選的,誰也埋怨不得。路,是自己走的,不管走到哪裏,誰也阻止不了。有時候,孫曉紅真想為自己辯解一番,可是路在人走,事在人為。既然心中有了一個選擇,她也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天漸漸地亮了,鵝毛般的大雪依然下個不停,空中的能見度很低,幾米之內,如果不開口說話,都看不清對麵的人是誰。吉時已到,可是迎親的車遲遲不來,院子裏麵一片雪白,一些雜亂無章的腳印,亂七八糟地踏在雪地上,從屋簷下麵一直延伸到胡同的盡頭。屋子裏麵的人都很焦急,他們時不時地出門看看,有失望地跑了回來,連番幾次,都沒有看到迎親隊伍的影子,大家都特別擔心天冷路滑,這麼遠的路程,怕車輛不好行走。
三叔見外麵遲遲未有動靜,擔心路上會有什麼意外,就把孫國棟叫到一邊悄悄地說:“二哥,天這麼冷,路又這麼滑,怕司機找不到路,再走錯了,要不找一輛車去接應接應吧?”孫國棟覺得三叔說得沒錯,就點了點頭。
他還沒等張嘴說話,就聽見村頭傳來一陣鞭炮的聲音,幾個年輕的小夥子聽見了之後,高興地跑了出去。等幾輛車開進胡同的時候,慢慢地停在了孫曉紅家的門口。孫國棟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到了地上。任浩軒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漫天的大雪也慢慢地停了下來。他被幾個年輕的小夥子夾在中間,快速來到屋門前,開始大聲叫門。
屋子裏麵已經擺好了炕桌,桌子上麵擺了幾樣糖果和糕點,旁邊還放了一壺泡好的茶水。幾個嬸子笑著互相打趣說:“結婚當天下大雪,就是老天爺在下錢呢。今天的雪下得這麼大,看來曉紅要發大財了!”聽著她們七嘴八舌的說笑聲,孫曉紅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突然,一陣劈裏啪啦的敲門聲,打斷了孫曉紅的思路。房門被徹拽開,幾個年輕的小夥子,猛地衝了進來,他們進屋以後,很快被讓到了熱乎乎地炕頭上。
新姑爺是上門子客,進門後要坐在正位上。任浩軒坐在南炕上,看著北炕的孫曉紅,慢慢地喝著茶水。迎親的隊伍,由他的大姐夫帶隊。他最後一個進門,他的兩隻腳一邁進門裏,就把孫曉紅的爸媽叫到一邊問道:“叔嬸,剛才,我們在路上出了一點兒差錯,來晚了一點兒,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兒,沒事兒,下這麼大的雪,路又這麼遠,安全第一,還是把車開穩當一點兒好!”盡管他們誤了吉時,曉紅媽還是客客氣氣地說。
其實,任浩軒他大姐夫沒有說實話。因為任浩軒他二姐夫的妹妹也在這一天結婚。他們家也想用他大姐夫的麵包車送親。為了此事,任浩軒他大姐夫,二姐夫還有他爸媽,頭天晚上就吵了起來,他二姐夫沒有用到車,非常生氣,最後都心中的不滿都遷怒到孫曉紅的頭上了。可任浩軒沒有跟孫曉紅說這件事,她當然就蒙在了鼓裏。
因此,早晨從家裏出來的時候,任浩軒大姐夫故意拖延時間,走了一個彎道。等這個彎拐過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看來,這個世界上別有用心的人還真是不少啊。
可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孫曉紅也別無所求,她隻求結婚當天平安無事就行。人家結婚都穿婚紗,找攝影師錄像,豪華的轎車領著浩浩蕩蕩的車隊,好不威風。再看看自己,簡單得都不能再簡單了。她誰都不羨慕,一共就來了那麼兩輛車,還犯了那麼多的口舌之爭,也是真夠悲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