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想就對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十個手指伸出來,你說你媽咬哪個不疼?你也別怪你媽脾氣不好,她一著急就不管不顧的,好話也不往好說。我和你媽都處這麼多年了,她啥樣我能不了解嗎。在咱們這條胡同裏,數你媽挨的累最多,她一輩子為了你們姐弟幾個,沒白天沒黑夜地操勞,說起來,她也挺不容易的,你們再讓她不省心,她得多難過啊。”
四嬸說的這些,孫曉紅心裏都明白。媽媽也不是不喜歡任浩軒這個人,而是他家裏那些人,沒啥難耐,個個還狗眼看人低,人前人後都不是個東西,吃肉連骨頭都不吐,能實在讓人難以接受。跟他們這樣的人打交道,三天兩天還行,要是時間長了,吃虧的還是自己。
“你的事兒,我都勸她多少次了,她就是不聽。不過,她也不是不開竅,你看咱找對象看的是這個人,也不看家。隻要這個人對你好,窮點兒富點兒都無所謂。可你媽還是擔心你以後的日子,她老說你找的人家不知根知底,說來說去,她還不是怕你受什麼委屈嗎?”
這都是背地裏的事情,孫曉紅不想讓外人知道。可是媽媽就是氣不過,她得誰跟誰說,甚至鬧得滿城風雨,看來自己家的事情,曉紅媽也不止一次跟四嬸說過。
“我知道她為我好,可我就是受不了她那張嘴。我一露麵,她就說我,啥不好聽就說我啥,好像我在外麵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她老這麼罵,我心裏還憋屈呢,我能跟誰說去?”孫曉紅說著,鼻子一酸,眼淚又在眼眶裏麵轉了起來。突然她覺得自己很沒誌氣,就使勁地擦了擦眼角,一切都是自找的,事到如今,她誰也不願。
“你這孩子就是太要強了,啥事而都想得周到。你媽那麼罵你,你都不反駁一句,真是好樣的!看來,這人呐,有文化和沒文化說話就是不一樣,我聽了你剛才說的話,心裏也跟著敞亮多了。這些年,你媽拚死拚活供你念書,雖說不容易,也真是不白念啊!你要是這麼想,你媽就放心了!我們家的玲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四嬸點著頭說。想起玲子,她又開始羨慕起曉紅媽來。
說起四嬸也挺可憐的。單說家裏的三個女兒吧,一個結婚了,一個在外麵打工,還有一個在上大專。就一個兒子吧,還不好好念書,沒等初中畢業就不念書了,整天跟王師傅家的王五混在一起,他們不是在村裏東遊西逛,就是在外麵禍害人家的小姑娘。別看他人長得跟猴子成精了似的,對象可有的是,三天領回一個,五天領回一個,每次帶人去醫院做人流,都是玲子去幫他付費,然後再找人給他擦屁股。
四嬸身體不好,在家裏就能做個飯,喂個豬,那些力氣活兒,全都是四叔來幹。她這一步三挪的樣子,看著也挺有福氣的,要說操心,她比曉紅她媽可操心多了。
“四嬸,你就別誇我了。我現在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跟玲子比,我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人家一年的收入,恐怕我幹一輩子也趕不上,說出來,我都不好意思說啊。玲子過得那麼好,整個胡同的小姑娘都拿她做榜樣呢,我就別提了,說多了都得吃大江裏麵的寒冰來壓肺火。”
孫曉紅把酒桶放進屋子裏麵。“四嬸,我把酒幫你放這兒了!”曉紅說完,又匆匆忙忙走出屋子,她從自行車上解下繩子,把另外的一桶酒連同牛肉羊肉,一起拎到了自己的家裏。
她進屋的時候,見全家人正在吃飯。餐桌上的盤子和飯碗熱氣騰騰,擺得滿滿的。爸爸見她拎著東西進來,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剛要說話,曉紅放下手裏的東西,從衣兜裏麵,掏出一遝錢來:“爸,這是我一年的工資,今天發的,你收起來吧!以後家裏用錢,我再給你!”孫曉紅把錢放到了他的手裏,這份沉重的工資,把他們父女的關係一下子拉開了距離。
曉紅的這個舉動,把屋子裏麵的人全都驚呆了。可能他們沒有想到吧?媽媽見曉紅把工資給了爸爸,她一把奪過爸爸手中的錢,怒不可遏地轉過頭來,用手指著曉紅剛要發作,曉紅轉身就走。她想要說的那些話,孫曉紅已經聽夠了,心想:不就是想朝她要錢嗎?不用你要,我親自給你送回來,你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奶奶從後麵追出門來:“曉紅,你還沒吃飯,趁著熱乎,你進來吃點兒再走吧?”
“奶,我不餓,你快點兒回去吧!這麼冷的天,你頭上什麼都沒戴,會感冒的!”她還沒等走出屋門,人已經淚流滿麵,當她的聲音和眼淚一起落了下來時,人已經跑出了院門。奶奶望著她的背影一直走出院門,才
回到屋子裏麵。
孫曉紅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自己的小屋子裏的,頭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她隻感覺自己的頭暈暈的,她沒有亮燈,一個人躺在炕上,腦子裏麵一片空白。錢已經還給了他們,任浩軒沒在身邊,她緊緊地閉著眼睛,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元旦的前一天,學校舉行了全校師生聯歡會。很多美好的東西,一眨眼就過去了,聯歡會後,孫曉紅和幾位老師和學生合影留念。學生們放學以後,老師們在餐廳裏會餐,用餐過後,學校的領導們還特意組織了一場別開生麵的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