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麵的陽光,散發著刺眼的光芒,四處招搖著。這些強烈的光線,透過樹葉的縫隙,尾隨著超重的車身,灑下一路慘白的光斑。在車輪的碾壓下,像是一串串瞬間炸裂的氣泡,在無限延長的公路上,化為一地幻影。
客車進村後,司機輕浮地吹了一聲口哨,雙手熟練地把方向盤使勁一轉,他一腳刹車下去,那輛客車就穩穩地停在了一個岔路旁邊。
車門開了,車廂裏一陣騷動,乘客們紛紛起身,手裏拎著大包小包開始往車門口移動。車長先跳下車去,倚在車門一旁,她一手捂著票夾子,一手支著車身,仰著頭,繃著一張黑臉,像討債的幫凶一樣,對著陸續下車的乘客,極不禮貌地催促著快點兒下車。
車上的司機,則是一臉的愜意。他把身子往後一挺,整個人都靠在靠背上,他順手抓起旁邊的一瓶帶有冰碴的礦泉水,使勁擰開蓋兒後,一仰脖兒,借著高崗下坡傾倒下去。他一口氣灌下半瓶後,抬手拉開車窗,把礦泉水瓶往窗外一甩。隻見那瓶水“啪”的一聲落在太陽底下,還沒等停穩,立刻有一個拾荒的老太太快步跑到近前,彎腰將它撿走。
司機笑了,斜著眼睛把頭轉向正在下車的乘客。
他見大家下車太慢,很不耐煩,也隨幫唱影地跟著車長高一聲低一聲地嚷道:“快點兒,快點兒,後麵的人別磨蹭了,都往前串串!往前串串!都著急趕路,大家都行個方便行不行!”
孫曉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把懷裏的背包斜挎在肩膀上,用手使勁拽拽衣襟,想要往出走,見堵在旁邊的女人跟沒有知覺一樣,仍舊坐在那裏閉目養神,就故意大聲說了一句:“大姐,我要下車了,麻煩讓讓!”
“嚷什麼嚷!我這剛眯一會兒,你就嚇我一跳!下車就下車唄,你喊那麼大聲音幹嘛?咋的嚇死人不償命啊?”女人翻著白眼傲慢地說。說完,她故意把兩條象腿稍稍並攏一下,實際上跟沒動彈一樣。
孫曉紅見她這般刁蠻無理,不想跟她一般見識。隻好側著身子,從她的眼前生硬地擠了過去。她剛要往前邁步,突然感覺有人在背後拽了一下背包。
孫曉紅馬上回頭去看,隻見那個女人,特別心虛地把臉轉到一邊。孫曉紅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才手搭扶手,隨著推推搡搡的乘客們一步一挪地走到車門口。
一道刺眼的光線迎麵射來,孫曉紅頓時感覺一陣眩暈,她立刻攥緊拳頭揉了揉眼睛,貓著腰剛要下車,突然回頭對司機說:“師傅,麻煩問一下,現在幾點了?”
“不知道!你可快點兒下車吧!你看你把車門都堵住了,別人還怎麼下車?”司機打了個哈欠,手舉拳頭,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待理不理地掃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
“你可別墨跡了,快點兒下車吧!”沒等司機數落完,車長一步竄上車來,不陰不陽地甩了一句。可能她覺得還不過癮,趁孫曉紅稍不留神,她用胳膊肘故意使勁一懟,隻見孫曉紅一個趔趄從車上摔了下來,幸虧是兩手拄地,不然她一定會摔得鼻青臉腫。
“啪”的一聲,車門在車長的獰笑中迅速合攏。待孫曉紅從地上爬起來,回頭看時,那輛客車已經帶著肆無忌憚的壞笑聲,在坑坑窪窪路中幸災樂禍地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