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國棟也不是特別排斥曉紅媽和二姐交往,二姐這人一驚一乍的,眼睛鼻子一起上陣,舌頭和牙一碰麵,也沒個準話。跟她說話得多加小心防備,要是腦子不靈活,反應慢,一旦入了她的圈套,被她三兩句話繞進去,一時半會兒拐不出來,就得吃虧。
就曉紅媽那點兒智商,說話直來直去的,任人唯親,平時算個小賬還行,要說耍個心眼,出個計謀,她和二姐真的沒有可比性。
孫國棟也是一個特別耿直的人,最忌諱好吃懶做不守本分的女人,整天描眉打鬢,把自己捯飭得跟妖精一樣,沒事兒的時候,走東家,竄西家,靠占人便宜活著,見了誰都能貼乎上。連身上濃濃的化妝品氣味,都能飛來一群綠頭蒼蠅,在胡同裏招蜂引蝶。根本就不是什麼過日子的人,跟她這樣的人在一起待久了,早晚都得學壞。
別看農村的胡同小,裏麵的江湖也還真是深不可測。像二姐這樣的風雲人物,不多不少,跟菜碗裏煮熟的一隻死蒼蠅一樣,隻要有一個在背後搗鼓起來,胡同裏定會被她惡心得熱鬧非凡。
不是孫國棟貶低她,看人下菜碟,二姐有時候真的不太靠譜,要是家裏有這樣不著調的女人,整天沒事兒東遊西逛的,要是能把日子過消停,後山的石頭都能開花結果。
想到這裏,孫國棟皺緊眉頭把馬車停了下來,他冷漠地看著曉紅媽下車以後,居然連眼皮都沒撩一下,趕著馬車走了。
他不想和她說話,也不想討她麻煩。孫國棟這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二姐也都心知肚明。可她這人就是臉皮厚,即使被人甩了臉子看,也不影響她的抵抗力,不該說的話照樣還說,不應該辦的事情,照樣還辦,在她的腦子裏,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廉恥二字。可見,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在碰壁之後,她的心裏承受能力該有多麼強大啊!
她知道孫國棟沒有緣由地煩她,眼見孫國棟很不高興地從自己旁邊走掉了,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就過去了,她依然強做笑臉,裝作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她又不傻,雖然心裏很不舒服,但是為了那十幾斤羊肉,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還是強裝高興,陪著笑臉迎了過來。
“老姑啊,你說你這一天得幹多少活啊,忙完家裏,忙山上,忙完山上,又忙著掙錢,好家夥,這錢不夠你家掙的了!胡同裏這麼多人家,真的沒法兒比呀!要講能過日子,我就佩服你,真是太要強了!”二姐心不在焉地說著,為了找到一個恰當的話題,她的一雙眼睛將小紅媽從上到下掃蕩個遍。
“這不是孩子們都沒完事兒嗎?趁著身板硬實,能多幹點兒就多幹點兒,要啥強。”曉紅媽笑了笑,麵對二姐的老套,隨口應和著。
相對來說,曉紅媽這個人倒是胸無城府。別人隨便給個話題,她就能掰扯半天。但是若說到正題上,她就會三思而後行了。一旦遇到非常嚴肅的問題,她在外麵根本就不能獨斷專行,因為家裏還有一個深思熟慮的孫國棟給她撐腰呢。外麵她怎麼說話都是表麵現象,回到家裏,她就是丫鬟拿鑰匙當家說了不算了。因此,剛才她聽了二姐奉承她的話,絲毫沒有含蓄,張嘴就答。
“那倒也不是,你跟別人就是不一樣,別說這個胡同,就連村裏都找不出幾個像你這樣會過日子的人來。你看看你們家,老的老,小的小,要是沒有你這樣的能人支撐著,也真是不行啊。要不咋說找不好朋友一記著,討不到好老婆一輩子。我老姑父,有你這樣的賢內助,真是前輩子積德行善了!快兒過來歇會兒。”二姐說著,把自己的小板凳讓給了曉紅媽。
二姐這個人真是太會說話,無事獻殷勤,為了討好曉紅媽,她絞盡腦汁找出一堆奉承的話,說得曉紅媽心花怒放,樂得合不攏嘴。
“你也別那麼說,家家過日子不都這樣嗎。反正日子咋過都是過,幹活又累不死人,上上下下十來口人,不幹咋整。”誰都願意聽好話,曉紅媽抿嘴笑著,聽見二姐這麼誇她,馬上把剛才的不快拋擲腦後。她坐在二姐的板凳上,一邊揉腿一邊說。
“那是你能幹活,你家的日子才過得這麼好。你沒聽說嗎,男人有福隨身帶,女人有福托滿家。我看你就是你們全家的福星,真是一福壓百禍啊!”二姐總是能恰到好處地把話說到點子上,讓人高興,要不咋說好人出在嘴上,好馬出在腿上呢。
“看你說的,我哪裏有你說的那麼好啊。讓你這麼一誇,我都快美上天了。你老姑沒念幾天書,一個大老粗,不幹活幹啥?其實,也沒你說得那麼邪乎,要講過日子,那是一家門口一個天,好日子也都是熬出來的,一天到晚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自己的難處自己知道,跟誰說都沒有用!你老姑我天生就是勞碌命,平時多幹點兒活,多掙點兒錢,有點兒積蓄,萬一有個措手不及,也好應對,總比抬臉跟別人借強。光顧嘮嗑了,你看我這腦袋記性可差了,你剛才要和我說啥事兒了,現在都給忘了?”曉紅媽說著,抖抖身上的灰塵,這虛頭巴腦的話說多了也沒啥意思,就故意引開話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