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一個大閑人,家裏的活兒也不用我幹,有啥兒事兒可想的,就是覺得胸悶,喘氣兒不太勻乎?”孫曉紅說著,用手拽拽衣襟,撩起前額的劉海兒,露出一臉的焦慮。從她深陷的眼窩裏,思歡看出了她腦子的複雜情緒。
“我看你就是在家裏待的,沒事兒出門找點兒活幹,有錢掙兒,還能長長見識多好!你總在家裏這麼悶著,不憋出毛病才怪!要不,明天跟我去工地幹活吧?”思歡麵對麵地看著曉紅笑著說。
“行啊!我正愁沒地方去幹活呢,什麼時候去,提前通知我一聲?”一聽有活兒幹,孫曉紅頓時來了精神,她的兩隻眼睛,突然放出一樣的光來。
“這你可想好了,工地上可沒有輕活兒,你要是真同意了,明天就可以去,不過一定要堅持到底。要是活兒幹到半路,就給人家撂下,可別怪不人家不給你開工資。”思歡一眼不眨地看著孫曉紅,一本正經地說。
“幹活兒也累不死人,這有啥不能堅持下來的!隻要是他們敢用,我就敢幹。”雖然孫曉紅長得骨瘦如柴,走路都打晃,好像來陣風都能刮走,可是她也是爬著壟溝長大的孩子,幹起活兒來,她也不是白給的。
思歡和曉紅一起長大,可她最不愛讀書,她小學畢業後,就像一個假小子一樣,跟著她哥去工地上,不是搬磚,就是和水泥,淨幹些粗活累活。別看她是個女孩子,有時候,工地上人手不夠,她可以頂替一個成手的瓦匠,站在跳板上,拿起瓦刀就能砌牆。正因為這樣,工地上的人都管她叫思歡師傅。
暑假期間,鄉裏的中心校進行改建校舍,思歡的哥哥通過各種渠道,承包了這項工程,工程動工以後,為了加快工期,思歡的哥哥發現人手不夠,就想在村裏再找幾個力工。找歲數小點兒的吧,可他們在家裏都嬌生慣養沒吃過多少苦,到工地上還沒等幹活兒就嚇跑了。找幾個歲數大點兒的吧,可他們都是有家有業的,來到工地沒等幹活兒,就要預支工錢,工頭們怕他們沒等幹活,就把錢給拐走了,就沒敢用。他們找來找去,在村裏都找遍了,也沒找到幾個合適的。
後來,有人出主意,說找幾個能幹活兒的女孩子也行,哪怕是幫忙搬搬磚,端端水泥桶也總比沒有人強。於是,思歡就想起了孫曉紅整天待在家裏沒事兒幹,她從工地回來,吃過晚飯,把筷子往飯桌上一撂,就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思歡聽了曉紅的話,她心裏暗吃一驚:工地上的活,天天都很吃緊,就是不知道曉紅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她們兩家前後院住了這麼多年,彼此都很了解,再看曉紅這個樣子,估計也不能給自己掉鏈子。
“那好吧,你要真是能去,一會兒我回家跟我哥哥再說一聲,讓他給你挑點兒好幹的活兒,你今天晚上就得準備好了,明天早上我來找你,咱們一起走!”思歡點點頭說。
“行!一會兒我就準備好了就去睡覺,明天早上一定早點兒起來,一定不誤了出發時辰,你看怎麼樣!”孫曉紅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說。趁著這個機會。她覺得自己真的應該出去鍛煉鍛煉了,在大家藐視的目光裏,卑微地活著,如果再走不出自己的話,她都快變成癡呆了。
她突然想起大岩她媽曾經這樣罵過自己。說她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行。這傷人的程度,不亞於喂了她一嘴毒藥,讓她生不如死。當時,她還不太服氣,但百口莫辯,這能是忍了。現在看來,自己左三番右二次的考試失敗,爭來爭去的,周遭了好幾圈之後,卻什麼也沒考上,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連自己都覺得萬分沮喪。
不就是去工地搬磚嗎?別人能幹,自己就一定能幹。不蒸饅頭爭口氣,自己還沒有落魄到人人都看不起的程度,看來,隻有親自走出去看看,才知道世界到底有多大。也讓那些嘴碎的人看看自己是不是不可開竅的榆木疙瘩。
送走了思歡以後,孫曉紅也想好了,不管爸媽同不同意,她都要去試試,因此,她在屋子裏麵翻箱倒櫃找出來一套衣服,放在枕頭邊上。黑暗裏,她一頭紮進被窩裏,閉上眼睛,就呼呼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