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冷的孫曉紅,她何嚐不想和玲子一樣活得體麵一點兒。可世事就有不公,偏偏與她的想走的方向背道而馳。她能有什麼辦法,要想生存下去,總不能天天拿著抱怨跟一些毫不相幹的人開訴苦大會吧。為了躲避大家的閑言碎語,她不得不在這家餐館裏工作。雖然她在這裏掙的工錢相對工地來說少了一點兒,也比在家裏待著強多了。孫國棟知道後,瞪著一對兒大眼珠子,表示強烈反對,可給人家打工,憑的勞動掙錢,又不是什麼丟人現眼的事兒,孫曉紅執意要去,誰也沒有辦法阻攔,孫國棟也隻好由著她的性子來。龍王爺的兒子會浮水,作為一個當過兵的父親,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他相信曉紅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把它做好。
王師傅是本村人,是出了名的大廚,曉紅媽也認識。他覺得讓一個有文化的女孩子整天幹一些油漬麻花的活,有點兒過意不去,就讓她到前廳去招待客人。農村出生的孩子,沒有那麼金貴,孫曉紅一點兒也不挑活兒,什麼活兒她都搶著幹,她在小吃部裏隻待了兩天的時間,基本上就適應了。
這個夏天,胡同裏麵發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誌滿全家不聲不響地搬到城裏去住了,四嬸家的玲子也嫁給了那個比她大很多的老男人,剛剛讀完初中的曉峰,也跟著她的大哥去了他們居住的城市去找工作了。聽說那裏的工作很好找,她哥就給她買了一個城鎮戶口,或許以後就留在那裏,不回來了。曉峰走了以後,整個胡同的人都沉默了。很多人都效仿曉峰他哥,開始絞盡腦汁地花錢買完城鎮戶口,開始往城裏安排子女的就業問題。
孫國棟也想給曉紅買個城鎮戶口,可是買完了戶口,孩子進城沒有正經的工作,也是一件鬧心的事兒。還得花錢托人安排工作。家裏好幾個孩子,都眼巴巴地瞅著,十個手指頭,咬哪個都騰。如果單給曉紅買戶口,不知道四兒和五子怎麼想,眼看著他們都到了結婚的年齡,要是把手裏的錢都花在這件事上,一旦家裏有事兒,還得抬臉求人。因此,他悶聲不響地想了幾個晚上,又和曉紅媽研究了好多天,最後也沒買成。
自從大岩媽改嫁以後,胡同裏消停多了,多嘴多舌的人少了,鄰裏之間的矛盾也漸漸平息了。孫曉紅再出門的時候,再也聽不見一些子虛烏有的閑話了。胡同裏麵和孫曉紅同齡的幾個女孩子,走的走,嫁的嫁,隻有她還在家裏耗著,成了人們眼中的剩女。媽媽經常當著外人的麵經常抱怨,說她都二十三四了,一門心思也猜不透想啥,再不著急談對象的話,可真就嫁不出去了。還說人家的女兒都是貼心的小棉襖,可自己家的姑娘連個短袖都沒有,就知道跟她逆著來唱對台戲。
孫曉紅聽了也不生氣,愛說啥就說啥。不過,她心裏自有打算,結婚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能聽別人亂點鴛鴦。自己的學業已經夠慘了,如果婚姻再不順利的話,自己這輩子可真就白活了。咋的也得睜開眼睛仔細挑挑,因此她越來越有自己的主見,尤其是那種來自骨子裏麵的倔強,常常把人拒之千裏之外。很多人都說她眼眶子高,特別瞧不起人,一般人不入她的法眼,人們無中生有的猜測,孫曉紅聽了之後,也是特別惱火。沒辦法,舌頭長在人家的嘴裏,她又不能一一去為自己辯解,愛咋說就咋說吧,反正也削不掉一塊兒肉去。對於這些不積口德的村婦們,她百口莫辯,隻能漠然處之。
其實不是她們說的這樣,她真的不想就這麼糊裏糊塗地把自己嫁了。至於以後嫁給誰就很難說了,反正她說過不在本村找對象,以後就沒有人再敢登門提親了。媽媽見她莫不關己的樣子,常常是一臉的無奈。
妹妹的入取通知書下來那天,媽媽親自下廚做了幾個拿手的好菜,在家裏擺了幾桌酒席,特別邀請學校的幾位老師,以示答謝。他們在觥籌交措之間,孫曉紅走外麵進門來。
“顧老師,你們來了!”她一腳邁進門裏,見屋子裏麵這麼多人,她一下愣住了,她鼻子一酸,把頭一低,眼淚差點兒落下來。她一眼看見席間的顧老師,微笑著朝她點點頭,她隻好硬著頭皮向前走了一步,而且非常尷尬地打了一聲招呼。
這位顧老師是位有名中文的老師,她讀初中的時候,曾經也教過她。因為他教得好,很多學生都出類拔萃,後來被城裏的重點中學請走,專門教畢業班。那個時候,孫曉紅的成績特別好,顧老師特別器重她。沒想到高考以後,自己便成了這個樣子。在這樣的場合裏,她在家裏看見自己的老師,她心中千般悔恨,萬般滋味一起湧上心頭,頓覺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