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裏,曉紅媽終於明白怎麼回事兒,剛才,她光顧忙著做飯了,居然把這件事兒給忘了。她一拍腦門,一臉歉意地說:“曉紅的事兒,給您添麻煩了!你說這孩子,她也不聽我的,我和她爸都說她多少回了,可她就是一根筋,咋也轉不彎來。孩子大了,主意就正,說啥也不聽,我們也摸不清她啥脾氣,說深了不行,說淺還不中。前些日子,我說她兩句。她可倒好,把行李一搬,跑到學校裏去住宿舍去了,你說氣不氣人!我尋思著,隻要孩子願意,我也不管了,管多了,都是仇。”
曉紅媽無奈地說著,想想她這輩子人活得也挺悲催的。她一輩子都說了不算,她五歲沒爹,跟著老娘屈居嫂子的擺布,年輕時嫁到孫家以後,聽婆婆的擺布。現在兒女大了,翅膀硬了,她還是說了不算。如果不是自己要強,性子烈,她早都被人一腳踩到泥裏去了。
“都是為了孩子好,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本來我還想勸勸你,可曉紅都把人給你帶到家了,我也就不好說啥了。這小夥子挺不錯,我剛才也看見了,比我們老板親戚家的孩子強多了。孩子都是好孩子,隻要他們兩個願意,你也別在中間摻和了。這事兒你也別多想,還是聽孩子的吧。我回去跟老板把話說開,老板那邊啥事兒沒有。天快黑了,我得趕緊走了!”說著,他不動聲色地走了。夜色茫茫,曉紅媽看著他走出院門後,想到曉紅這麼不懂事,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有錢難買後悔藥,不撞南牆不回頭。這話,她都說了千遍,嘴皮子都磨薄了,可曉紅就是不聽她的,還一條道跑到黑,她也拿她沒有辦法。被衝昏頭腦的孫曉紅,可能還沒能意識到這一點兒。孩子是媽的心頭肉,十個手指伸出來,咬哪個都疼。可是疼又能怎樣,她用那麼多年的心血培養的女兒,就這麼稀裏糊塗地找了這麼一個人家,她能不糟心嗎。
奶奶又進城到大姑那裏去了,她已經去了好幾天。五子也沒在家,他可能又出去找他的朋友去了。屋子裏麵,已經擺好了餐桌。望著平平常常的四個菜,冒著熱氣擺在上麵,這哪像招待客人呀!孫曉紅看著看著,她的臉色變得異常的難看。這明擺著是差別對待。無奈自己不會做飯,隻要任浩軒不挑理,這頓飯也隻能將就吃了。
孫國棟不露聲色地坐在中間的正位,任浩軒坐在他的旁邊,他拿起酒瓶,將酒杯斟滿,放在他的麵前,接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杯酒下肚以後,紫銅色的臉立刻變得通紅,他夾了一口菜放在嘴裏大嚼起來,下咽後,把筷子往桌子上端端正正一放,平時不多言多語的他,現在的話卻多了起來。
“浩軒哪,今天你第一次到家裏來喝酒,叔很高興。來,咱爺倆再喝一杯!”酒倒滿之後,他又端了起來。孫曉紅見他一杯接著一杯的灌酒,知道爸爸在喝悶酒,就奪過他手裏的酒杯說:“爸,你胃不好,別在喝了!再喝,又該吃胃藥了!”
“沒事兒,你爸我從來沒有喝醉過,你看,浩軒第一次到咱家來,爸爸高興!爸爸就是高興了,才喝這麼多酒,你爸我海量,浩軒來了,不喝酒怎麼能成!”一仰脖,一個二兩裝的酒杯,他一飲而盡。爸爸喝醉了,他的嘴唇切諾著,孫曉紅看見他的一雙醉眼裏滾出一行淚水,連忙過去扶他休息。“爸,你喝多了,快點兒到炕頭上躺一會兒吧!你再這樣喝酒的話,身體會出問題的?”孫曉紅一邊說,一邊扶住他的胳臂。
“我沒喝多!鬆花江的水沒幹,細水長流,我怎麼能喝醉呢!浩軒第一次到咱家來,我特別高興,看見他給我倒酒,我更高興!你不用過來扶我,我沒喝醉!”孫國棟踉踉蹌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抬腿就往前邁步。他哪裏是什麼高興,分明是在自虐,分明是在借酒消愁。孫曉紅連忙把他扶到炕頭上躺下,見他一動不動地打著呼嚕,這才放心。
媽媽見孫國棟喝成這樣,她偷偷地去廚房裏麵暗自垂淚。她就是想不明白,她千辛萬苦培養出來的孩子,那麼寬敞的大路不走,她怎麼一條小道兒就跑到黑了呢?
看著一桌子飯菜,鬧得亂哄哄的,孫曉紅再也沒有胃口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