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聽到了許願的聲音,我幾乎拿不住電話,眼前的徐晴還站在那裏,臉上帶著一絲茫然。“你在哪裏?”我問道。“我在機場,我沒有電話,這是咖啡廳的電話,你快來接我吧,我想回家。”許願一口氣說道。我應了一聲,放下了電話,看著徐晴。想說些什麼,卻感到那些話凝噎在喉,心裏如同墜了一個千斤重的秤砣,壓迫得我無法呼吸。想做些什麼,但是我連拉住徐晴的手的勇氣都沒有,她就在我麵前,我卻忽然覺得,她離我好遠。剛剛我還堅定地說,無論是誰也無法阻擋我的求婚,下一刻,我就變得茫然無措。一麵是無家可歸的許願。一麵是等我求婚的徐晴。我該怎麼辦?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把一無所有的許願接回來,否則她天遠地遠的回到了中國,在機場裏孤零零地等著我。如果我不去,萬一她真出了事情……徐晴愣愣地看著我,似乎預感到了事情的發生。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看著我,眼中已經含滿了淚水。“我……”我咬著牙,對徐晴說:“我……”徐晴這次沒有主動地開口,而是默默地看著我,從她大顆的眼淚我已經知道她知道我想說什麼。但是她沒有開口。就那樣默默地流淚,站在我的麵前。咬著唇,仿佛要等我一個交代。一個在我口中說出的交代。我近乎顫抖地想去拉住徐晴的手,但是就在要碰到她的一刹那,她後退了一步,避開了我的手。這麼多次牽手,這是她第一次回避。那一步的距離變得如此的遙遠。一霎那間,我們仿佛隔著一條鴻溝,而我們手與手的距離,那麼的近,又是那麼的遠。似乎遙不可及。我的手就這樣孤零零地伸著,她看著我,依然在默默地流淚,就是不肯發出一絲的聲音。我知道她想聽我親口說出來,她要聽我親口說出來。是不是她的心裏還存在著一絲的僥幸。或許她認為這隻是她自己的臆想,我所說的,與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可我怎麼說?告訴她,我要先把許願接回來,然後再慢慢說我們的事?告訴她,我也一樣懼怕許願的回歸,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選擇?告訴她,我本來要向她求婚,卻在最關鍵的時刻,許願回來了?每句話,每一個字,我都無法說出口。因為每一個字都會讓徐晴痛徹心扉,每一句話都會把她從天堂拋向地獄。而現在的我腦海中一片混亂,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該如何處理這錯綜複雜的關係。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我得把許願安安全全地接回來。以後的事情,隻能以後再說。“她回來了。”四個字,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我近乎掙紮般看著徐晴,我能想象到她的痛苦與絕望。但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徐晴笑了。在我認為她最傷心欲絕的時刻,徐晴忽然笑了。她的眼中依然含著大顆的眼淚,蒼白的臉頰上依然掛著淚水,但是她笑了。我的心一痛,不知道再說什麼。“回來了啊。”徐晴輕輕地說。我點了點頭。“傻瓜,那你還不快去。”徐晴笑道,淚水卻不爭氣地湧出。“我……你等我接了她……她現在在機場……我……我們……”我已經有些語無倫次,我不知道如何解釋,我也無從解釋,我還不知道見到許願之後會怎麼樣。愛誰,不愛誰,更愛誰,最愛誰。現在的我已經無法思考這些問題。“去啊,你還不快去啊。”徐晴推了我一把。我後退一步,看著徐晴,有些虛弱地問道:“那你……”“我一個大活人,這大白天的,還能怎麼樣。快去啊。”“那我們……”徐晴愣了,眼淚重新湧出,看著我還是笑了,那勉強擠出的笑臉讓我痛徹心扉。“傻瓜,那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啊。你不是說你要我麼,那我就把自己給你當生日禮物了。啥年代了,就你才當真。現在你不寂寞了,你的生日願望到此結束。”說完徐晴跨了一步,把唇貼在我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生日快樂。”徐晴輕輕說道。冰冷的淚與溫潤的唇。夾雜著內心無法言明的感覺。一起留在了我的身上。然後徐晴猛然轉過身,大踏步地離開了我。沒有再回頭。那麼的決絕,那麼的堅定。而我愣愣地站在那裏,臉上還掛著徐晴的淚。我踉踉蹌蹌地坐上了出租車,沒心情講價,一百五到了機場。回撥了那個電話,確定了咖啡廳的位置,一路小跑地奔入了咖啡廳。我真的是想許願了,雖然很多時候我都懼怕她的回來,但是更多的時候我會靜靜地坐在那裏,回味著我們度過的一切時光。那麼的美好,那麼的愜意。相比較我對徐晴那充滿欲望的愛,我對許願的愛就顯得很平淡無奇,兩個人就是要在一起,直到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如果不是有她忽然的離開與了無音訊,我跟徐晴的愛會一直處於壓抑之中,知道慢慢地彼此淡忘。現在她忽然回來了,對她所有的感情一下子湧上了心頭。我本來以為我足夠愛徐晴了,我本來以為我可以堅定地娶了徐晴,我可以永遠和徐晴在一起。但是我忽然發現,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條件,這個前提條件被我有意無意地給忽略掉了。那就是沒有許願。沒有許願,徐晴是我的一切。現在許願回來了,我又該如何選擇?走近咖啡廳,光線不太好,我第一眼居然沒有看到許願,然後一個女孩站了起來,戴著大大的墨鏡。這會是許願?許願一向都是白白胖胖的,眼前這個女孩又黑又瘦,估計隻有八十斤不到。她向我奔來,一下子撲到了我的懷裏。這種感覺,是許願。許願趴在我的懷裏痛哭,瘦小的身體幾乎搖搖欲墜,我急忙扶著她坐了下去。她拿下了墨鏡,紅腫的眼與消瘦的臉。真的是瘦太多了,瘦得我已經認不出來。“我想回家。”許願哭道。她租住的房子,一直以來我們都稱之為家。她本來說要出門三個月學習的,所以房間一直都沒有退。我點了點頭,拉起她的手,陪著她坐上了出租車。“你怎麼瘦這樣了?”我撫摸她瘦的脫相的麵頰,心痛地說道。“他們不讓我回來,我就絕食,就不吃飯。我媽是不管我死活了,說啥都不讓我回來,天天開車接送我去外語學校,我一分錢都沒有,護照什麼的都給我藏起來了。老妖婆,哼,我恨死她了。”許願家教一直都很嚴,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這麼說她媽,估計是真氣壞了。“然後呢,你怎麼回來的?”“後來我哥看我可憐,就偷偷地把護照還給了我,還給我買了機票。告訴我,讓我先回來,以後的事情不著急,就算要結婚也要等家裏接受了的。慢慢來,他一直都支持我。”許願說說就哭了,我急忙摟在懷裏。她瘦骨嶙嶙的身軀,硌疼了我的身體,也刺痛了我的心。許願似乎有些累了,伸了個懶腰,長袖向上輕輕抽起,在她雪白的左臂上,我看到了一條疤痕。我急忙攥住了她的手,輕輕地擼開她的衣袖。那條細長的疤痕如同一條醜陋的蚯蚓一般,爬在她的手腕上。我差一點就哭出來。許願急忙把袖子放下,用手摸了摸我的臉,輕鬆地說道:“沒事,我嚇唬他們的。”一句輕描淡寫,把所有的血腥與生死都遮蓋了過去。但是我卻能想象得到,她為了我自殺絕食,為了回到我的身邊用自己的生命與自己的父母進行抗爭。僅僅三個月,她究竟經曆了如何的痛楚,我已經無從知曉。但是我卻知道的是,就在她為了我們在一起生死力爭的時候,我卻躺在徐晴的身旁,享受著背叛的歡愉。在她為了我們的明天抗爭的時候,我卻可恥地背叛了她。她的生死與抗爭,隻是為了一個可恥的背叛者,一個背叛了我們的愛情,一個辜負了她的愛的齷齪小人。許願見我神色凝重,輕輕地靠在我的懷裏,低聲說:“都過去了,回來就好。”是啊,回來就好。但是我所做的一切,我對她們所造成的傷害。真的能過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