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著綠燈的三個字顯得十分礙眼,在離這門的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全身濕透了,他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汗水甚至從他的發梢滴落,落在他緊握、顫抖的雙手上,不,不止他的手,他的渾身都在顫抖、痙攣。忽然他抬起頭像左看去,那是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正蜷縮在地上,不停地撓著頭、撓著頭,他的衣服上鮮紅的血液滲進廉價的黑色布料裏,皺皺巴巴。那是席奕舤第一次見父親穿的如此正式、整潔,胡子也刮了,還梳了頭,離這麼遠都能聞見他身上廉價的男士香水味,還有頭上廉價的啫喱水的味道,甚至還能聞到他身上廉價男人的氣味。席奕舤的眼球布滿血絲,他就這樣瞪著自己的父親,他蒼白的臉上青筋冒起,緊咬著的上下牙齒有些生疼。他起身,握著拳頭,搖搖晃晃地來到父親麵前,一把抓著父親的領口,將父親提起按在牆上,自己的臉湊上去,兩人麵部的距離不足五厘米。
“為什麼?”輕輕的話語,他沒有生氣,他沒有憤怒,他隻是想問問這個平常不愛說話也不愛笑的父親到底愛不愛他跟他的母親。可是,回應他的隻有父親越低越下去的頭。
“為什麼?”席奕舤的眼淚奪眶而出,他抓著父親領口的手握的更緊了,他的麵部抽搐著,他的嘴裏滿是血腥的味道,他的肚腹裏充斥著惡心,他的心疼的快要爆炸。哪怕自己的父親說一個字他也不會這麼難受,他不明白,他也不懂,為什麼那麼愛父親、愛自己的母親會躺在裏麵生死未卜,而從未向他們表達過愛意的父親卻好生生的待在這裏,為什麼他要害死自己的母親,為什麼為什麼!
“啊~”席奕舤實在壓製不住內心的憤怒,他一甩手,父親跌倒在地上,他坐在父親的身上一拳一拳打在父親的臉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躺在裏麵的不是你!”
沿途過來的護士、醫生、行人紛紛上前將這頭已經發瘋的猛獸拉起,三四個猛漢緊緊抱著席奕舤,可他瘋狂地掙脫著、咆哮著。幾個護士扶起地上的席家威,有幾個人開始紛紛斥責席奕舤。
“這再怎麼樣,當兒子的也不應該打自己的父親,這是會遭天譴的!”
“對呀,一看他那個樣就知道是個敗家的不孝子。”
“你別怕,有我們,他不敢對你怎麼樣!”有的還安慰起席家威。
席家威甩開想要扶起他的那些人的手,他爬行著靠著牆壁蜷縮著,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席奕舤瘋了似的吼著席家威,憑什麼憑什麼他做錯事還能這樣冷靜,為什們看著母親躺在裏麵他還能這麼無動於衷。
就在這時,急救室的燈啪嗒一下關閉了,所有人都向急救室門口望去,四周一片安靜,隻有心髒咚咚咚咚地跳動聲,一個穿著藍色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他揭開口罩。
“誰是病人的家屬?”
席奕舤甩開三個大漢,踉踉蹌蹌地走過去。“我是。”誰也不知道他說出兩個字有多困難,他寧願病人是自己,他寧願代替他善良的媽媽躺在冰冷的手術床上,接受冰冷的手術刀在自己身上劃來劃去。一邊的席家威也站了起來,看向醫生,他的心懸在了嗓子眼上,他害怕得渾身無力、顫抖。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向席奕舤鞠了一個躬,告訴他手術的失敗,宣告母親的死亡。席奕舤感到天崩地裂,咚的一聲垂直跪了下去,他抱著頭,一點一點彎下腰,他想要哭泣,可是竟沒有眼淚,隻有眼睛澀澀的、幹幹的疼。席家威再也無法抑製內心的疼痛,坐在地上哇哇的哭了起來,就像一個孩子般的哭了起來,他捶打著自己,不停地扇自己耳光,不斷地辱罵自己。旁邊的人就這樣待在原地不知道該怎樣安慰這對悲痛欲絕的父子倆。席家威的腦海裏一直浮現遊思靜勸說自己的場景,被車撞飛的場景,自己抱著她衝向醫院的場景。
三個孩子離開後,遊思靜在廚房裏洗碗。接著隻聽哢嚓,鑰匙打開門鎖的聲音。遊思靜洗了洗手,從廚房走到客廳,一邊用圍裙擦拭著手,一邊微笑著看著來人。
“你回來了!餓了嗎?剛看你也沒吃好點,我去給你下麵條,你不是最喜歡我給你煮的麵了嗎?你坐著等會,我很快”遊思靜轉身準備回到廚房。
“不必了,我隻是回來拿東西,拿了就走。”席家威低著頭向臥室走去,並沒有看遊思靜一眼。
“拿什麼,你又要去哪?”遊思靜跟著席家威走進臥室,她看見席家威從櫃子最底下拿出一個盒子,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在床上,輕輕地撫摸著盒子。然後,席家威慢慢打開盒子,裏麵裝著一套黑色西裝還有一雙皮鞋,從布料、款式上看應該是十幾年前老陳布料店裁製的。當時席家威專門為了升上虎頭幫老大的位置而去老陳布料店訂做的,老陳布料店是當時最出名也最昂貴的布料店,可是他卻沒來得及穿上,一場災難就來臨了。現在他愛拭著這套西裝,眼眶都濕潤了。他激動地穿好這套衣服,穿上鞋子,站在鏡子前照了照。一旁的遊思靜看到老公臉上許久不見得笑容,她開心過後隻剩下擔憂。她走過去,從後麵抱住席家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