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也是個明白人,胤賢就不多說了!時候也不早了,姑娘就歇在沐兒的沐春園吧,我已經安排下去,燕兒以後做你的丫鬟,她會帶你去的……”話挑明了說,鄺胤賢便開始攆人,似乎迫不及待要和蘇沐慶賀這偷來的幸福。
拳頭在衣袖中捏緊了又鬆開,我維持著平靜的笑容,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屈辱的地方。
跨出門來,門口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連忙迎上來,一雙大眼睛黑黢黢的,看上去精靈古怪,三分俏皮七分乖巧,十分討喜,應該是鄺胤賢口中的燕兒。此刻,她誠惶誠恐地道:“姑娘……不……小姐……郡主,這邊請!”
我木然地跟著燕兒拐過重重的廊坊,王府裏的風景此刻看著也是一種嘲諷。轉過廊坊,我聽見兩個丫鬟在假山後低聲說話。
“賢世子今天娶的那姑娘真是好命啊,一下子就飛上枝頭成了鳳凰了!”
“有什麼好命的,依我看可憐得很呢!你想想,要是換了是你,歡歡喜喜出嫁,卻遇到這樣的事……”
“哎呀,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是啊!說來說去,還是沐郡主的命最好啊,有疼她的王爺,現在又得了如意夫婿!”
“可不是……我聽說啊……”
我腳下一僵,燕兒立即覺察到了,微微提高了聲音道:“郡主,不要緊吧!”
假山後的聲音立即消失了,隨即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人應該去得遠了。
我搖搖頭,有什麼可要緊的呢?事實也是如此,是我跟自己過不去罷了。她們的同情,對我來說其實不僅不重要,反而是種侮辱。
我告訴自己:“蘇秦,你本來就是貧苦的命,不要計較太多了,看開些吧!”
蘇沐的沐春園倒是很大,一叢青竹下安放了石桌石凳,還有一個不算小的蓮池和很多花花草草,在皎皎的月光下十分清幽。燕兒十分善解人意,見我麵帶倦色,便去張羅著給我準備熱水沐浴。
我茫然地走在沐春園,周圍的景色都那樣陌生,隻那蓮池中開著的雪白的蓮花,與我家門前的荷塘有些相似,便不由自主湊過去,坐在那石凳上看著那些蓮花開始發呆。
這裏新房還是有些距離的,隻隱約可以聽見些鬧新房的歡聲笑語,我隻覺得迷茫,剛才在那二人麵前死命壓抑住的羞辱感漸漸湧上心頭,似乎就要壓不住了,噴薄而出。
我又開始忍不住嘲笑自己:“蘇秦,枉你讀了十幾年的書,枉你自認為看得淡看得開,其實你還是在乎的!虛偽!說什麼不要計較太多,如果真不計較,你又何必做出這分淒涼的形容來!”
“沐兒,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我不是讓燕兒好好陪著你嗎?她人去哪了?”正想著,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聲音不高,帶著三分擔憂和七分清爽,低沉的語調十分熟悉熟悉。
這是……
我背脊一僵,如雷重擊,緩緩轉過頭來。
青翠的竹林下,一身玄色衣衫的男子正向我走來,穩健的身姿,俊朗的眉眼,微揚的唇角有著淡淡的疏離,隻是那斜插入鬢的劍眉蹙著,才沾染了些人氣。
我驚得直直站了起來,一瞬間,天地都變成了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