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芬見她一副懵然的樣子,又望望一旁沉默不語的季東朗,歎了口氣,盡量和緩地對裴樂樂說:“樂樂,西子是個好孩子,她從小和我們家東子一起長大,小時候我還喂過她奶,她也在我們家吃過好幾年的飯,她跟東子就像親兄妹一樣。現在鬧也鬧夠了,聽媽的話,這事以後就別再提了,你和東子好好過日子,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也能讓你爸媽安心啊不是?”
聽婆婆這樣這樣說,裴樂樂心裏反而不是滋味,她垂下頭,蒼白的手在雙膝上握緊了又鬆開。
眼看張明芬護著她,顧淮南卻聽不下去了,他冷哼一聲搶白道:“裴樂樂,我還真是沒看出你啊,平時看起來挺善良的一姑娘,怎麼還有砸店打人的本事?鬧到現在你開心了吧,我妹妹已經買了回美國的票了,明天下午就飛走,恭喜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怎麼剛才顧淮西出事的時候,不見他幫襯一下,現在倒來挑事了呢?
裴樂樂抬起頭,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南子,你說話別那麼衝!”耳畔依稀是顧衛國蒼勁的聲音。
“我衝?剛才她媽媽打妹妹的時候,就不衝了嗎?裴樂樂,我告訴你,這一巴掌,你得還回來!”
身子驀然一個哆嗦,裴樂樂忽然覺得這棟大樓可真高,高得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窗外鉛色的烏雲。可是那些雲仿佛是衝破壓力的水銀,瞬間裂成無數的碎塊,對著她直撲撲地砸過來。
她禁不住閉上眼,想象中的那一個耳光卻沒有如期落下來。
她多麼希望能落下來啊!這樣一來,季東朗就不會用那種失望、又憤怒的眼神死盯著自己了吧!
可惜,顧淮西卻攬住了顧淮南:“大哥,你少說兩句吧。”
顧衛國聞言,用煙鬥磕了磕桌麵,沉著嗓音說:“你也別委屈,這件事終歸還是你不對!”
顧淮西絲毫沒有辯解,隻是抬起眼,一臉愧疚地說:“是,爸,是我不好,讓您又操心了。”
“以前我覺得你這孩子挺懂事的,怎麼這次就這麼糊塗呢?”顧衛國歎了口氣,又痛心疾首地撫了撫額頭說,“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隨意轉讓股權,引起軒然大波的這件事情,公司的一些元老十分不滿,認為我們顧家的持股人行事作風形同兒戲,根本不值得信任,甚至都有了倒戈哥特公司的意向。你說,我該怎麼罰你?”
顧淮西抿了抿唇,剛想開口說什麼,一直寂然的季東朗卻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而後突然挺身而出:“股權協議的事,不關西子的事,是我誘哄她這麼做的。”
“什麼?”顧衛國的臉色變了變,因為病還沒好,他行動遲緩地扭過頭,望定了季東朗,說,“東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連裴樂樂都霍然抬起頭,一雙秀眸裏霧氣升騰,讓人看不清裏麵。
季東朗卻毫不退縮地回視過去,不卑不亢地說:“蕭铖雖然人不在艾迪了,但他把艾迪抓得有多緊,大家都心知肚明。而我,想要得到艾迪的絕對控製權,就是這麼簡單。”
“東子,我一向把你當做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顧衛國聞言,氣得直接站了起來,蕭铖和顧淮安看到了,慌忙一邊一個摻住他的手臂。
顧衛國卻一把推開了顧淮安,他定睛看了看蕭铖,沒來由地問了句:“你可以下地走了?”
蕭铖頷首,恭謹地說:“醫生說我身體恢複能力好,再過一兩個星期就能痊愈了。”
顧衛國點點頭,又向著滿屋子的人環視一周,才擲地有聲地說:“我宣布,從今天起,辭退你大中華區的總裁一職,你在艾迪的一切事物,都由蕭铖來交接。”
裴樂樂聞言身子一震,下意識地去看季東朗,季東朗卻麵不改色,也根本不曾看過她。
顧衛國這一句說的中氣十足,卻也到底傷了元氣,話音剛落他就彎腰咳嗽起來,顧淮安忙幫他撫著後背,溫聲勸道:“爸,罵也罵了,您就別生氣了。您還病著呢,別嘔壞了自己的身子。”
顧衛國抬頭,意味深長地看著顧淮安,而後歎息道:“原以為你們哥幾個,就你最不省心,沒想到現在你倒是懂事了,哎。”
顧淮安淡淡一笑,沒再多說,眼神微微瞟過屋內神態各異的眾人,那雙秀長明亮的眼眸裏,倏然間閃過數道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