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我倚在紫檀木貴妃榻上發呆,窗外月色如綺,窗前的樹被風吹過,陣陣亂舞,我望著那風中枝椏禁不住歎息,樹欲靜而風不止。
可娘端了碗奶羹,輕聲道:“娘娘晚上幾乎沒吃什麼,皇上還有一會兒才到,娘娘再吃點兒吧!”
我望著窗外道:“先放那兒吧。”
可娘歎了口氣,知道再勸也無用隻得退下了。
一陣冷風吹來,我緊了緊衣袖卻不願動彈。今夜後宮中不知會有多少女子嫉恨我,可笑我卻沒半點高興,三年前大婚之夜的種種魔魘般地再次浮現。
粉飾一新的未央宮金碧輝煌,處處散發著雍容華貴的皇室氣息。永延殿內高懸著雙喜字大紅宮燈,映得鎏金色的大紅門上那粘金瀝粉的雙喜字燁燁生輝。我由內務女官領著一一行過禮,隻覺那鳳冠越來越重,壓得臻首隱隱發酸。
尚儀拖著嗓音喊道:“行合巹禮——”我長舒口氣,這煩長的禮節終於快要結束了。接過女官手中的瓠,我微一揚首飲下,紅光搖曳下孤偃那一直麵無表情的臉閃過一絲邪笑,我內心一緊,卻又不敢抬頭直視,心中似揣了隻兔子一陣亂跳,隻慌得我六神無主。
一時女官為我脫了冕服,掀開百子帳引我入幄,我坐在龍鳳喜床上,望著四周懸掛著的大紅緞繡龍鳳雙喜床幔發呆,恍惚間不知身在何處,摸著錦被上繡著的喜氣娃娃,這才發覺手心裏已全是汗。我雙手攏膝,全身瑟縮,任由一頭烏發散在腦後,腦子裏全是入宮前府中嬤嬤的教誨。我使勁搖了搖頭,隻覺臉上燙的厲害。
帳外一陣窸窣之聲,我隻覺一顆心似要跳了出來,抓著項上玉佩的手猛施了力度,那枚白玉玉佩似要被我扯了下來。
“過來,給朕更衣。”孤偃聲音清冷,自帳外傳來甚是嚴厲。
我嚇了一跳,低首看著身上的那層單薄褻衣,霎時紅了臉。
“沒聽見嗎?難不成還要朕親自動手?”此刻那清冷的聲音裏多了層怒意,聞之令人不寒而栗。我小心下了床,赤腳站在木紅地四合如意天華錦紋栽絨毯上,一雙裸足纖巧白嫩亦如毯上繡著的朵朵玉蘭。
孤偃身著冕服頭帶冕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麵前,我低首上前不敢直視,一雙纖纖玉手舉在半空略微遲疑還是小心去解那玉笄。榮王本就高我半頭,我雖踮腳舉手仍覺吃力,如此反複那冕冠仍未半點鬆動。
麵前一陣熱氣浮動,“魏丞相真是教女無方,如此資質還想作我大榮國母,真是可笑!”
我低首不語,眼淚盈盈於眶,長這麼大何曾受過如此委屈。
一陣珠環玎玲之聲,想是狐偃已自己動手,我隻覺麵紅耳赤,尷尬至極。
“怎麼,還要朕教你嗎?”
我了然,伸手去解他腰際的明黃織錦白玉扣帶,可是孤偃並不配合,兩隻寬大的衣袖垂在兩旁,我隻得環腰去解,正認真解著忽覺肩上一滑,身上的褻衣不知何時被解了去,我登時羞得滿麵緋紅,一雙手更是不知何處放,真真窘迫不已。
“抬起頭來,看著朕!”孤偃的聲音再次響起,雖近在咫尺但卻覺得那聲如自雲端傳來,空靈飄渺,聞之如在夢中,我緩緩抬頭,隻見一風流少年正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我見他麵若桃花,一雙眼睛更是細長嫵媚,不禁看呆,心想天下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怎麼,你就是這樣服侍朕的嗎?”那幾乎勝過女子的紅唇吐出的話語卻是異樣的寒氣逼人,倒像是個“冷美人”了。
我忍不住莞爾,卻沒想到麵上一陣吃痛,整個身子站立不穩,斜斜摔在地上。
“魏靈芸,你以為你姿色過人朕就會受你蠱惑?愚昧至極!若不是太後執意立你為後,你以為朕會多看你一眼嗎?來人,擺駕長樂殿!”
我歎息,是啊!若不是太後執意保我,我早已被廢,隻是我一向懦弱實在不適合活在這後宮,而真正的魏靈芸現今卻要受奴役之苦,我卻坐在這裏白白擔負了這個名聲。
靈芸,你恨我嗎?我奪走了本該屬於你的一切,若換作你,你一定會在這後宮風生水起。
靈芸,那個有勇有謀,詭計多端的女子,我的親生妹妹。
殿外陣陣腳步聲響起,內監一聲通報,我急忙起身跪拜。
“起來吧,朕好久沒到你這兒來了,今兒若不是珍妃身子不舒服,朕也難得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