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的鏡湖,愈發顯得寂靜。空中那輪皓月,此刻正浮在腳下。仿佛鞠一捧水,便能將月兒盛於手掌間。
站在岸沿,仿佛麵對著一麵巨大的光鏡。葉桐雨喃喃道:“明鏡亦非台……這湖,也是一麵鏡,人的心,又何嚐不是一麵鏡呢。”隻是灰塵落在這湖麵上,並無礙。而心上的灰塵,則會讓人迷失人生路,欲壑難填。
涼風襲來,淺灘上被殺死的隻隻野兔浮屍散發出的血腥味四下飄散,縈繞在鏡麵之上。縱使有微風,湖麵竟不曾被劃出紋絲漣漪。四周的楓樹都已紅得透徹,白日裏從高處望下,仿佛紅色的邊緣纏繞著一麵蔚藍的鏡。而夜色中,經月光的照拂,那楓葉的紅略顯詭異,如腐屍中滲出的暗紅之血。
一雙臂膀溫柔纏繞上葉桐雨纖細的腰肢,不看那人容顏,光是這熟悉的氣息,她便知道他是鳳棲梧。
顓臾季夏的目光往這邊掃了一眼,葉桐雨便察覺到了。她掙紮著離開了他的懷抱,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扶疏還躺在那裏,我著實沒有心情與你花前月下。”
鳳棲梧一愣,是啊,扶疏還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裏。他與她在時空之鏡中的兩月相愛,亦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抓不住的。怨天又有何用,已發生的事,就要逼著自己去接受。“你說得極是,一回到這裏,夢也該醒了。可我愛你,不會因時光流轉,時空遷移而改變。”
周圍的楓樹林中,忽然飛出幾行白鳥。四人定了心神,往湖麵上望去。深藍色的鏡麵下,倏然閃過一條頎長的黑影。四人皆是斂了氣息,不敢輕舉妄動。黑影極是謹慎,明明被淺灘上漂浮的兔屍血肉氣味所吸引,卻仿佛擔心著有陷阱,隻露了個影,便沒了聲息。
約摸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黑影再次出現,與葉桐雨一行人的距離更近了。而葉桐雨的眉頭開始緊鎖,光一個影就已是如此之大,那它的真身究竟會大到怎樣可怖的境地。
黑影還是忍住沒有銜走兔屍,隻一瞬,又沉入了水底消失不見。然畜生到底還是畜生,這一次,它再也沒那麼沉得住氣。隻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那堆兔屍下的水波開始有了淺淺的動蕩,幾串水泡咕嚕咕嚕地泛了起來。
“嘩——”巨大的水浪濺起,一張巨口猛然張開,一口吞去了十來隻兔屍。葉桐雨有些目瞪口呆,她在懷疑那麼幾隻小兔子是否夠方才那張大嘴塞牙縫。
又是一陣激烈水聲,一條青色長影翻騰而起,露出一個巨大頭顱,脖頸很長,分明是一條水缸般粗大的蛇。而它卻生有兩對足,那個頭顱也不似蛇的三角,倒像是龍,但卻並未長角。
鳳棲梧的眼眸開始透露出危險:“螭龍……”他將五支箭搭在了弓上,弦拉得緊繃,仿佛在稍稍用上一些力,便會斷裂。
青螭的巨嘴再次張開,欲對著那剩餘的兔屍咬下。尖銳的獠牙,在月色下映射出森森寒光。它正欲一口撲下,那五支箭帶出五道勁氣,明明是分散著射出,而後竟紛紛合攏,盡數飛入青螭口內。
“嗚——”那青螭發出哼悶一聲嗚咽,重重墜入了湖中。而四人並不敢輕易鬆懈,葉知秋和顓臾季夏的手,都已握上了劍柄,隻等它再出現,狠狠地將它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