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轉眼,四個月已經過去。
路麵有些濕潤,一輛嶄亮的豪車停在陳氏集團前時,一片樹葉恰巧飛落,然後擦著它的車蓋滑落在了地上。
有人過來開門,一個人便從後座走了下來。
那是一個女人,綰著整齊的發髻,穿著正統的黑色長裙,脊背挺直,周身散發著不可打壓的氣勢。她的臉也高高抬著,五官精致的難以多見,可是臉色卻是無血色的蒼白著,一雙幽黑的眸子裏,在釋放著堅定光芒的同時,也難掩一種痛徹心扉的悲涼。
而就這個眼神,顯得她整個人一下老了十歲。
她叫洛平安,可現在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段之青的遺孀。
有人在她的頭頂撐開了黑色的傘,卻是一道下來的文龍。他還是那個模樣,依然沉默寡言,依然令人生畏,隻是原來他站在一個男人的身後,可是現在,他卻擋在一起女人的麵前。
“小心地滑。”他提醒道。
洛平安點點頭,輕聲道:“謝謝。”
走進大門,進入電梯,最後直達高層,所遇者,都向她低頭問好,她不語,卻微微頷首,就像曾經那個人的模樣。
走進會議室,裏麵剛開始還是嘈雜一片,可是見到她進來,一下都安靜下來。
林靜成走過來,對她道:“你來了。”
洛平安應道:“嗯。”然後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第一次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時候,她很不適應,可是現在,已經不再怯場。段之青交給她的,她一定要好好守住。
掃視一圈,所有的高層都到齊了,今天她來,也就是處理他們之間的事。
陳氏集團曆史悠遠,經過幾代變革,其中關係錯綜複雜,如果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領導人控製全局,你爭我奪,人心不穩,必然會成為各立山頭的局麵。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隻是靜觀其變,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段之青墜崖的消息已經傳開,但誰知道他是否僥幸生還。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段之青始終沒有出現後,他們就再坐不住了。
遺囑上,雖然白紙黑字全部寫明,可是他們不服。那隻是一介女流,並且隻有二十出頭,如果傳言無誤,還隻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她憑什麼來掌管這麼大一個集團,他們又憑什麼來對她俯首稱臣!更何況,段爺留下來的隻是個女兒,這個女人也還年輕,總有一天是要再嫁人的,到時候陳氏集團又該怎麼辦!
他們顧忌著洛平安的身份,不敢當麵對她怎樣,可是背地裏卻使著這樣那樣的招數,不停製造麻煩,來給她施壓。陳氏集團一向能人者居之,不能服眾,就趕緊拱手讓賢。
可是他們到底低估了這個女人的能力。他們以為她對陳氏集團一無所知,所以給她出了一道又一道難題,可結果,總是被她恰到好處的化解。她的確不是對集團了如指掌,可是卻也糊弄不得一絲一毫,她的認真,讓所有人都不敢馬虎。而且,她極善於用人,那些對段之青忠心耿耿的人全部被挖掘了出來並委以重用,就說那個林靜成,如今儼然已是集團二把手的所在。
這個女人的行事作風,像及了之前的段爺,他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然後不由懷疑,他是否授過她機宜。
授過嗎?自然授過。在那過去的一個個空閑裏,他給她講著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方法、那些手段,他曾笑著安撫她一時的蠢笨,也曾點頭讚揚過她突然的睿智。在那個時候,這些事情隻像是她無聊時的一個消遣,可是誰知道轉眼間,她卻當真坐在他的位置上,做著,原本他應該做的事。
洛平安相信冥冥中自有天定,而這份認知,卻讓他無限悲傷。因為如果可以,她寧願看著他繁忙到深夜,也不願像現在這樣,替他承擔著一切,然後永無止境的等著他的歸來。
可是既然他還沒回來,她就依然要好好的給他守下去。
底下那些人的動作,她早就得知,隻是一直未動。段之青告訴她,要有包容之心,也要有防範之心,所以她一直隻在暗中觀察著。他們以為她的不聞不問隻是出於對他們的讓步,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她隻是在給他們機會,隻可惜,他們並沒有珍惜。
既然如此,那麼便是時候了。
段之青說過,有的時候,殺雞儆猴是個很有效的方法。
她的安靜讓在座的所有人都琢磨不透,麵麵相覷,然後各自疑問。他們是一早被通知今天有重要的會議要開,至於具體內容,卻一無所知。他們中大多數人都保持了沉默,可是總有人按耐不住。
“既然人都來了,就趕緊開會吧,大家的時間都有限。”說話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叫萬寶全,陳雲青時代就已經在陳氏集團了,後來霍家山爭亂時,幫著陳英一起去守陳氏集團。與原來的洪大明一樣,他也是個老人了。
這次洛平安上位,反彈最大的,也就是這些老人了。
論資排輩,她身為段之青的妻子也就罷了,可是林靜成算什麼東西。
他一開口,氣氛就有些不同。就這麼一句話,卻是明顯與洛平安打起了擂台。這一場仗雖小,它的輸贏卻足以決定很多東西,所以眾人不由自主的直起身,提起了精神。
洛平安卻隻是轉過頭,直視著他,淡淡的問道:“如果現在在座的是段爺,你還敢說這句話麼?”
“……”萬寶全瞬間變色。
在座眾人的臉上,也是風雲變幻。
他們沒想到,這個女人選擇了這麼強硬的一種方式來應答。
萬寶全很想硬氣的說聲“是”,可是最後,隻能化作一聲“哼”,隨即又冷冷道:“就算他在的時候,也不會這麼跟我們這些老人說話!”
段之青尚且敬他三分,你這個臭娘們,又算什麼東西!
不堪大任!
萬寶全被掃了臉麵,話裏盡是機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