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亦是探頭往處方上一看,登時就煞白了臉,接了衛楓遞過來的藥包灰溜溜地出了藥房的大門。看著那女子慌張跑掉的背影,衛楓突然撲哧一笑,拍拍屁股又埋頭紮進了藥堆。
在姹紫嫣紅的藥房當值,碰到的盡是這些瑣事,風流病什麼的簡直可以當做家常便飯。這些年在姹紫嫣紅,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給這些女人開過多少調經活血、補氣養顏的方子,從他手裏接生的娃子也有好幾十個……他常想,如果他還有機會可以回到那個時空,那麼他一定能成為業內最出彩的婦科醫師。
這究竟是個榮幸,還是一出杯具?
佛曰:不可說。
不可說……
“衛先生,”門外,一個聲音朗聲喊道,衛楓應聲回頭,隻見來人濃眉大眼,正是紅袖的貼身侍婢,教坊裏最大的丫頭香涵。
不同於之前那個披紅掛綠扭扭捏捏的濃妝女,香涵雖然有些不修邊幅,但衛楓向來對這類直爽不做作的女孩子頗有好感。他放下手裏的藥搗,直起身來對香涵陽光一笑:“香涵妹子,真是稀客,有什麼地方要衛某幫忙的嗎?”
香涵說話倒也直接:“請給我抓幾副治風寒的藥。”
衛楓皺眉:“你家姑娘病了麼?”
香涵搖了搖頭:“是傾善才。剛才我和紅袖姐姐經過暢音閣,見傾善才臉色很是不好,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染了風寒,所以紅袖姐姐差我來幫忙他抓幾幅藥。”
“生病?那瞎子身體明明好得跟頭牛似的……”衛楓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自言自語著嘀咕道。
“衛先生?”
“啊?”給香涵這麼一提醒,衛楓才發現自己走神了,他憨笑兩聲,對香涵道:“這看病得講究望聞問切,風寒也分好成幾種。香涵妹子你坐下稍等一會兒,待我拿好藥箱便隨你們走一趟。”
“還有勞衛先生快一點,我家姑娘還在外頭候著。”
衛楓手腳利索地取來小金稱給抓了幾幅不同的風寒藥,匆匆忙忙往藥箱裏一塞,與香涵一道出門會了紅袖,三人便向著暢音閣去了。
這一頭,柴榮還拈著妖力企圖幫傾語施法止血,隻聽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兩人皆是暗道一聲不好,心下也大致猜到是紅袖去而複返又折了回來。傾語拉緊大裘對柴榮微微蹙了蹙眉,柴榮會意地往裏間一閃,她本就是矮小的幼女身形,此刻已一個咕嚕,把自己裝進了床邊的衣櫃裏。
隨著櫃門的緩緩合上,幾乎是同一時刻,房間的門應聲被推開。
“你今天似乎特喜歡往我這跑。”傾語向著門口的人兒淡淡說道,他拉了拉鬥篷,不著痕跡地擋住身上幾處流血的傷口,幾乎要把自己整個人都藏進那件大裘裏去。
紅袖早已習慣了傾語這種尖酸刻薄的說話方式,倒也並不在意。她輕歎一口,擔憂道:“若是你擺著平時那副嘴臉,我自是不會沒趣地總往你這跑。但你今日臉色實在難看,我便自作主張與香涵去藥房給你把衛先生叫了來。”
她說著挪開身子,給門外地衛楓讓了條道兒,高大健朗的年輕藥師便提著藥箱進了屋。進屋後,衛楓先是抬眼看了看傾語,隻見那俊美的臉蛋不僅麵色慘白,連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身體浮虛,氣力不繼……衛楓眯了眼,心裏盤估著這貨是失血過多之像,想想又覺得好鬱悶,什麼傷寒風熱的藥都帶上了,偏偏漏了給那些血崩的女人調經養血的方子……
呸呸呸,瞎子是男人!
“衛瘋子……?”聽到衛楓來了,傾語微微皺眉,心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事是越來越麻煩,統統趕一塊了。胸腹中傳來陣陣巨痛,眼看著就要掖不住了,他得趕快把紅袖打發走,然後再想想怎麼跟姓衛的瘋子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