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的語氣很平淡,波瀾不興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傾羽總覺得她的聲音和說話的語氣都很像一個人,這個人他一定認識,而且還很熟悉,不過他一時間也想不起來這人究竟是誰。隻聽時雨說著,話未落音她已一抖麻白色的裙擺在傾羽身旁坐了下來。
“別挨著我。”時雨剛坐下,傾羽一句話已脫口而出,他向邊上挪了一挪,皺眉道:“我身上髒。”
他嘴裏雖然說著‘我身上髒’,臉上卻擺明了是一副‘你身上髒’的嫌棄表情。
時雨稍加一愣,之前就領教過傾羽的倔脾氣,沒想到幾日不見這小子倒是更變本加厲了。不過時雨品性溫厚,想到傾羽整日動憚不得地被鎖在這裏,有這種反應也在所難免,跟之前來這裏的其他妖族比起來,傾羽的脾氣不壞,對她也已經是夠客氣的了……她愣了一會,也不與他一般見識,隻淡淡道了聲:“隨便。”
兩人開始各自低了頭喝酒,但是都沒有人願意說話。喝酒本是一件很解憂的事情,可不知怎麼地由這兩個人做出來倒像是一個枯燥無聊的形式。原本一個其樂融融的場景,但是按在這兩個不愛說話的人身上,整個喝酒的過程都十分無趣,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顯得很是怪異。
“雷師弟被師尊派到下界去了,說是要辦點事,這幾日估計都來不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雨忽然開口道。
“哦。”傾羽應了一聲,他的回答很冷,兩人似乎實在沒有什麼話說。
時雨看了他一眼:“怎麼你好像一點興趣都沒有?”
傾羽莫名其妙:“我應該有?”
“對不起,我以為你和雷師弟關係很好。”時雨說道,語氣還是那樣寵辱不驚,清清淡淡的。
“不能說好,但也總算不壞。”說到禦雷,傾羽淺淺地笑了笑:“我們隻是立場不同而已。”
時雨幫傾羽把手裏的酒樽斟滿,輕歎道:“其實你大不必如此,隻要你承認自己的罪行,依尊主對你的寬厚,定會從輕發落。”
“從來就沒有做過的事情,要我怎麼承認?”傾羽接過那杯酒喝了一口,喉嚨裏苦澀澀的:“你們口口聲聲說我為了權位殺了蠻燈上神,可他是我的祖父,我若是覬覦他的權位,大可以等他百歲之後冠冕堂皇地把他的衣缽繼承過來,我有什麼理由要殺他?你們說我盜走避雷珠,避雷珠是加快修煉速度防止雷劫之物,可你怎麼不想想,老狐王被殺的時候我已經修成了人形,我盜那東西何用?再說避雷珠若是真在我身上,為什麼我還會在二百年前那場天雷劫裏被你的兩個師弟打傷?這些你到底想過沒有!”
“你的資質極佳,妖骨又是六界萬妖中的上上等,沒有想到你居然這麼笨。”時雨道:“眼下的情況是,你不認罪就會一直被這樣鎖在這裏……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執著於做過沒有?”
“你說我執著?哈哈,難道你就不執著?鳳羲宸就不執著!?”傾羽不客氣地回敬了一句,竟是把鳳鳴上神的名號都給直接叫了出來:“你們認為我執著,希望我乖乖抗下那些子虛烏有的罪名,如果我放棄了我的‘執著’,那麼我豈不是成全了你們這些神的‘執著’?神認為眾生都是神,惟願眾生成就……若當真如此,又如何會將自己擺的高高在上懲罰眾生?”
時雨被傾羽這麼一質問,登時有些無言,定了定心神,又道:“神沒有我執,因為神教人破我執、法執。”
“願法界眾生皆能成就無上正等正覺,這又何嚐不是另一種執著?為什麼所有人都要成佛? 為什麼有了天還要有地,有了陰還要有陽?”
時雨徹底啞口,她發現自己清心靜欲地修行了這麼多年,竟然找不到一句像樣的話來回答這隻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