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又見幹戈(三)(1 / 2)

莫虛道長想了想,說:“得趕快找人去姹紫嫣紅通知那個叫妝衣的丫頭,冰魄十二弦在她手裏,若是讓玉君香他們找到她,隻怕又要枉送一條人命。”

“道長說的極是,我這就找人去辦。”巫蠻與莫虛對視一眼,轉身走出門去。

“閑暇畫鳥鳴,庭深走瑤琴;信劄一錢墨,步丈兩三巡。”

藥香中傳來少女青脆的吟書之聲,珍藥房內,一臉倦容的妝衣緩緩將手中的狼毫小楷在書案上放下,半卷線裝詞集倒扣著合在桌上,是一冊《閑庭信步詞》。屋子裏還有兩盅燉了一半的中藥,衛楓出去采藥了不在,她便在這裏替他看著爐子。院子外麵午後的陽光明晃晃的,地上殘落著一些被中午的陣雨打下來的落花,零零散散的,半入了微濕的泥。

妝衣看著屋外滿地的落花,思緒飄到許多年前聶家黑白色的高牆大院之中。那個時候娘親尚在,總是會抱著她在院子裏的落花從中,給她說做人的道理,府裏雖然看不起她們娘兩,但有娘親的覆庇總不見得讓她太艱苦。後來父親的一把火炬,娘親故去,府裏人都道她和娘親是不祥人,不得寵的她也漸漸被淪為奴婢使喚……時隔多年,當她再想起這件事時,猛然驚覺自己竟連娘親是個什麼模樣都記不清了。

她又想起了傾羽,如果他不回來,那麼她是不是也會這樣漸漸地將他遺忘?

有一些人,你越是想要記住,卻越是在不自覺地在將他忘記。

風吹開半掩的門,有剛落下的花瓣被卷進了屋子,妝衣剛走到門邊準備把門關上,就瞥見西嶺雪急匆匆地往藥房這邊跑來。

“快,拿上冰魄琴跟我走。”

妝衣蹙眉:“發生什麼事了?”

“別問那麼多了,聖天音派出了我三個功夫最高的師兄來去拿你性命。”西嶺雪急道:“一會兒再慢慢跟你解釋。我已將馬車備好,快拿了琴跟我走,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可是……”妝衣顧忌地往藥房裏看了一眼。

西嶺雪會意道:“衛先生這邊我會想辦法跟他說的。”

“那請雪姑娘等我一等。”妝衣權衡了片刻,終於還是進屋去把裝在琴袋裏的冰魄十二弦給抱了出來,對西嶺雪道:“走吧。”

西嶺雪帶著妝衣一路經過中庭、前庭的門檻兒,沿途值守的侍婢本要上前攔問,見人是四大花魁之一的西嶺雪帶著,誰也都不敢多說什麼得罪這棵搖錢樹,隻檢查了身份牌便草草放行。兩人轉了幾道彎,抄過幾條回廊,走到偏門大廳時,西嶺雪突然脫了自己身上的鬥篷給妝衣披上。她幫妝衣係好衣帶,又給她戴上帽子,囑咐道:“這下梁城你是玩玩呆不得了,一會兒我送你走北定門,出城之後你往北走,經過秦硯、花垣二郡後就是昌州的底盤,那邊正值戰亂,你一個女孩子可能不是很好應付,這點銀子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西嶺雪說著塞給妝衣一個小包。

領了妝衣出了偏門,兩人一前一後跳上門前一輛西嶺雪早已準備好的馬車,西嶺雪坐在車頭,又道:“過了昌州,再一路向北,出了國界就到了安川的領土。安川是魔宗發源,你以魔天音的身份在那一帶出沒不會有任何危險,實在不行你也可以向當地的魔宗其他教壇求以救援……另外出城之前盡量低下頭,莫叫人看清了你。”

妝衣點點頭,放下馬車的幕簾,車夫鞭子一甩,馬車便向著城北的方向駛了起來。妝衣見坐榻下有一截小碳棒,想到自己這麼不告而別畢竟不太好,本來她一身孑然,對於下梁這個地方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但是傾羽不再的這麼長時間也多虧有了衛楓的照顧;於是她俯下身去拾起來,捧在手裏看了看,想了一會兒又從懷裏抽出一塊手帕,唰唰唰地寫下一行字,交給西嶺雪道:“請雪姑娘幫我把這個轉交給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