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看著傾羽,一時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該悲傷還是無奈,他覺得心口很堵,原來自始至終,傾羽對他的恨意都沒有半分消減。
他撕下一段衣帶三兩下將那隻還在淌血的手腕束住,起身準備離開。
而今他用千年道行修出來的靈元已被傾羽吸走了六七重,人已陷入了一種有氣無力的虛軟狀態。鳳鳴感到有一股寒意正順著血流在自己的周身擴散,令他整個身體都是冰冷冰冷的,與此同時,他的五感也有點模糊,渾渾噩噩,看來真要回去好好修養一番。
“你要走了麼?”傾羽聽到鳳鳴起身,茫然地抬頭問道。
鳳鳴輕輕的歎息一聲,在他手中書道:“你的傷已經沒什麼大礙,我這便離開。”
“等一下!”傾羽喊住他,急道:“你現在還不可以走。”
“為何?”鳳鳴看了他一眼,疲倦地寫道:“你沒吃飽?”
“……不是。”傾羽沒空與他玩鬧,認真道:“我知道你潛心修行,從不吸食別人的靈元,但你現在妖力不濟,如果就這樣獨自離開……咳咳,咳咳咳。”傾羽說話太急,又牽動了傷處咳出一口血:“如果貿然離開,在外麵碰到其他妖族的話,會很危險。”
鳳鳴的心弦震了一震,他這算是在擔心他?
不,不會的。鳳鳴剛萌生出沾沾自喜的念頭,很快又強迫自己打住……傾羽擔心的隻是救了他的這個人,他現在不是鳳羲宸,傾羽就算會擔心全世界的人,也不可能擔心他鳳羲宸!
傾羽說了,他恨他!
“我危不危險,與你有何幹係?”鳳鳴垂下眼臉,他在心裏暗暗告誡自己,不要抱有希望,他們的師徒情分已盡,不可以再有幻想。
傾羽反問:“你於我有恩,你的安危對我而言怎會沒有幹係?”
“於你有恩又如何?”鳳鳴心下冷哼一聲,睨了他一眼,書道:“莫非你對每一個於你有恩的人都問心無愧?”
這一問,鳳鳴原本是在說他自己,哪知卻讓傾羽想到了夙桐……就在方才的夢境裏,夙桐還是那樣真實地出現在他的麵前!傾羽微微一個遲疑,歎息道:“我愧對他們。”
兩個人忽然又都各懷心思地沉默了下來,火把的光昏暗不明地跳動著,過了好一會兒,傾羽方才開口問道:“你有沒有那種可以一直惦記的人?”
鳳鳴眼神溫和地凝望著他,半晌後書了個字:“有。”
“那麼……”傾羽兀自一笑,又問:“你對他好嗎?”
鳳鳴想到了想,提指書道:“以前不好,但現在我可會抓住一切有可能的機會彌補他。”
“他很幸福。”傾羽道。
鳳鳴一個苦笑:“但他並不知道。”
“起碼你還有機會能對他好,咳咳。”傾羽輕咳了兩聲,聲音淡靜:“可我惦記的人卻為我而死。”傾羽說著,攏了攏褶皺領口,仿佛是依戀方才的夢中,在那個地方還殘留著夙桐觸碰過的餘溫。
“有時候,能為摯友而死,未嚐不是快意之事。”鳳鳴當然知道傾羽說得夙桐,心中略一苦澀,在他掌上寫道:“一些人雖然活著,卻不如那些已死之人。”他在說他自己,如果知道那件事會讓傾羽難過這麼久的話,他寧可當時死的那個人是自己,也不願那孩子有記恨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