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走進大殿,這座大殿已經年久破敗,灰土蛛網遍布,大殿之中冷颼颼的八麵透風。空蕩蕩的大殿中間停放著三具棺材,王旁和眾人的心一下也有些發涼。這三具棺材王旁太熟悉了,眾人走到棺材麵前,折克雋上前輕輕移開棺材蓋看了看,隨後朝王旁點了點頭。王旁立刻明白,這三口棺材裏麵不是別人,正是李諒祚,漫常,武蘇。
幸好這是冰天雪地嚴冬,屍體還沒有變質,但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他們竟然還躺在這,這不得不讓王旁心中生疑。
王旁四下看了看,大殿中明顯有人休息過的痕跡,大殿的一角還有些燃盡的火堆,明顯這裏這段時間是有人在的。王旁回頭對跟來的侍衛說道:“你們回去去取些木炭煤炭,再多送上來些糧食,棉衣等物!”
“王爺?你今晚要在此過夜?”折克雋看著八下透風的殿中疑惑的問道。
“很明顯,咱們放走的西夏兵在鎮戎受到阻滯,看到宋軍他們肯定會躲起來,我在這裏等他們。既然這三口棺材在這裏,相信他們沒有走遠。”
王旁一邊說著,一邊朝殿中佛像後麵走去,一陣風吹來,殘破的佛像後麵的帷帳擺動了幾下:“王爺小心!”折克雋覺得有異樣忙呼到。
他話音剛落,一把明晃晃的劍從帷帳中刺出,帶著一道寒光直逼向王旁。王旁早就發現帷帳後麵有人,他敢朝這走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感覺一道寒光刺來王旁一個閃身,躲開劍的鋒芒一側身,右手握著腰間鬆文劍卻不抻左手一把抓住刺客的手腕。“漫將軍,是我!”
一路發現西夏兵屍體,卻沒有漫常,王旁斷定隻要有這三口棺材在,就算所有的西夏兵都跑了,漫常也不會跑,他肯定就在附近。能夠佩劍並且可以這麼快出劍的也隻有漫常,王旁抓住漫常的手腕,喝住了漫常,再看漫常兩眼直勾勾的看著王旁,幾天下來他的兩眼凹陷,雙頰都塌了,整個人像脫了一層皮。
“王旁,你使詐!”漫常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忽然一下人就癱倒了。
幾名侍衛忙將漫常搭了出來,王旁看了看漫常的樣子,想必這幾天彈盡糧絕,這些人耗在這荒郊野嶺恐怕早就餓了多日了。
王旁站在殿中衝著三口棺材運了一會氣,折克雋和童貫站在他身後,誰也不敢多說話。他們都知道,王旁放走這些人純粹是善心,想不到卻落下使詐的罵名,這事放誰身上誰都生氣。
好半天,王旁轉過身來,命令士兵去廟外,齊聲招呼逃竄的西夏兵,一會的功夫殿外的宋兵齊聲喊道:“西夏兵聽好,鎮南王已到此地,鎮南王喊你們回來吃飯啦!”
回大營去準備物資的侍衛回來了,破廟的大殿中的避風處點起了火,架上了鍋灶,炊事兵在鍋中熬著粥。粥香在大殿中彌漫,漫常的喉嚨裏發出咕嚕聲,他慢慢睜開眼,童貫端了一碗粥在他麵前蹲下:“我爹說,你現在不能吃太多東西,餓了好多天先喝點粥墊墊吧”
漫常一歪頭,努力克製著饑餓的感覺,不再看童貫。王旁拍拍童貫,接過童貫手中的粥碗,有侍衛將漫常扶著坐起來,同時有侍衛不知道從哪搬來一個石敦兒讓王旁坐在那裏。
“漫將軍,你我兩軍作戰是仇敵,但我與令尊與李諒祚又有幾分交情,更敬佩你漫氏父子對西夏帝的忠心。我之所以放你們走,是想他們能屍骨還鄉好好安葬。想要你們的命我何必使詐?”
王旁的話起了作用,漫常睜開眼睛看著王旁,揣摩著王旁的話。
“我有私心,帶著你們一起上路會浪費糧草物資,而且一過鎮戎,咱們還要反目。所以放你們先行,你先吃點東西,然後慢慢告訴我前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漫常低頭看了粥碗,又看了看王旁。王旁又說道:“你不想把令尊以及西夏皇上的遺體帶回去了嗎?還有現在跟著你的弟兄,你不吃他們就會在殿外餓著。”
漫常朝殿門外看去,那裏探頭探腦的有兩三個西夏兵,這些人並未走遠,又見王旁的侍衛並無惡意,試探性的回來看看。侍衛也不攔著他們,此刻他們正聽著王旁的話,看著漫常。
見漫常微微張了張嘴,王旁舀起一勺粥放到漫常嘴邊,漫常無神的眼中緩緩滑淚水。戰爭失敗痛失親人以及多日來的遭遇,讓這位西夏大將對於戰爭徹底的絕望了,回西夏尚不知道吉凶,眼前這個戰爭中無所畏懼的敵人,此刻卻對毫無還手之力的敵人顯示出一種仁慈。這需要多麼強大的自信和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