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一個人在房裏呆坐著,看著流淚的紅燭突然覺得很困,眼睛朦朧的快要睜不開。她望著梳妝鏡裏的影像,儼然還是昨晚那般喜氣熱鬧的模樣,隻是無端端的多了些空曠。心想還是早點睡覺吧,早有侍女進來鋪床侍侯了,是另一個叫梅香的丫頭,小蘭過去蘭香館那邊侍侯逍榮去了。
她明明困的不行,可是躺在床上卻突然變得清醒起來,耳朵特別敏感,外麵是沙沙的聲音,是雪又下大了嗎?咯吱咯吱的仿佛是梅樹枝椏被雪壓彎的聲音,屋外有輕輕的腳步聲,是下人們偶爾走過。外麵雪光一定很亮吧,可是床簾都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到一點光亮,屋子裏漆黑靜默,仿佛聽得見火盆裏燃燒著的炭火爆裂的脆響。
雖然燒著坑,她還是覺得冷,把被子裹的緊緊的,身體蜷成一團,習慣這樣睡覺,好像更加安穩一些。她想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昨天是大喜的吉日,她記得是初八,那今天就是初九,到小年正好還有十五天,到過年還有二十天。
小年不正好是林逍榮的生日嗎?他應該是二十六歲了,如果他趕不回來,不知老爺太太會不會給他過?那自己呢,是不是也得準備一份禮物?一時間又想不起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她默想了半天隻得歎了口氣,不拘什麼隻是心意罷了。
半夜裏突然驚醒,遠遠的傳來打更的聲音,她知道這園子跟大街很遠,可是這半夜裏的更聲竟然這麼清晰。她揚聲問道:“有人在外麵嗎?幾更天了?”
小紅回答說:“少奶奶,我在外麵.剛打了五更呢。”五更了?她連忙坐了起來,梅香聽到聲音也連忙進屋來點亮蠟燭。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又叫梅香快給她梳頭,顧不上裝扮就急忙衝出門去,梅香連忙跟著她。
賢在院子裏走了幾步,一陣冷風吹過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突然她停住了腳步不往前走了,頓住想了一下,在園子裏慢慢走著。雪光很亮,她走到暗香亭裏去坐著,眼睛似乎在看梅花,可是好像又沒看,隻是一直一動不動的,梅香也不知道她怎麼了,隻好陪著她站著.。
天漸漸的大亮了,聽到開園子門的聲音,看門的小廝和丫頭說話的聲音,遠遠的走過一個人來穿著鴉青色的棉袍子,是小蘭過來了。她也看見了亭子裏的人,連忙上前問到:“少奶奶,您怎麼一大早就在這裏吹風啊?小心凍著。”
賢聽見她說話好像才回過神來,望著她笑了笑,說:“你怎麼回來了?”過了一會才小聲問到:“少爺走了嗎?”小蘭說:“是啊,五更天就走了,現在估計都已經出城了。”賢又問到:“都帶了些什麼人過去?”小蘭說:“有鋪子裏的夥計和掌櫃的,還有少爺貼身的小廝柱子和王虎,還有一個貼身丫頭蘭芬。”
賢聽了都是些自己不知道的名字,她想了想又問:“小蘭,怎麼不帶你呢?”小蘭笑了:“小蘭倒是想跟著少爺去杭州看看,可是少爺專門吩咐小蘭留下來照顧少奶奶,這個才是重要的差使啊,小蘭當然不敢推脫。”
賢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是嗎?少爺跟你這麼說的嗎?”小蘭過來扶她,說:“少奶奶,這天才剛亮,您快回屋去暖和一會吧,別凍病了,少爺回來我可怎麼交代,您看您手都冰著了。”
賢看了看亭子外又開始紛紛揚揚的雪,笑了笑說:“回去也睡不成了,得收拾收拾,再去跟太太去說回門的事。”
小蘭邊扶著她往屋裏走,邊說:“回門的事少爺也交代我了,管家那裏回門的禮品都是現成備好了,早預備著今天的事呢,隻是少爺一時事情要緊,您再等些日子再回去也成啊,不一定非得今天吧?”
賢輕搭著她的胳膊,雪並沒有化,走得還算平穩,隻說道:“沒有關係,我自己回去見一見父親也好,他不會怪罪少爺的。”
小蘭早已知道,便也沒有再說什麼。賢回房來,便要她給自己再重新梳妝,坐在鏡前看了一眼,臉色果然有些蒼白,便隨手打開胭脂盒,輕輕的抹了些顏色。
小蘭捧著描金首飾盒,問她要戴那支朱釵,她仔細的看了看,除了新婚那日戴的金鳳釵,還有一隻珍珠步搖也頗醒目,翡翠簪花,五旒珍珠長短不一,但都是均勻大小,可見不菲。她指了指,小蘭便拿了這支插在她的發髻邊,又選了兩朵小一些的珠花綴在另一邊。她在鏡中打量了一眼,今天這個日子隻得這樣了。其他耳環、手鐲一一戴了,小蘭每每讓她選,她隻覺得樣樣都不錯,要麼讓她自己選,要麼自己隨手指一個。這些東西終究隻是戴給人看,若不出門她還真願意什麼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