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娥一直頗為不解司命星君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何意。世人都知,星君是個冷性子,清淨慣了的,收個徒弟而已,倒也沒必要如此勞師動眾。況且,他借口自己的府小,竟將宴會設在了綾娥的百花府中。綾娥看著裝飾一新的府邸和忙來忙去的仙娥,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宴會不像是為星君收徒而辦,更多得,像是花音認祖歸宗的儀式。不過這種感覺稍縱即逝,看到如花似玉的花音落落大方地出現在自己麵前,綾娥瞬間挺直了腰板,她本就是她綾娥的女兒,昭告天下亦無不可,在眾人的讚歎聲中,她頗感驕傲。
這是桑安然第二次見到花音,第一次她尚在繈褓之中,那時的花音如普通仙家的嬰兒一樣,並未給他留下太大的印象,而此次,卻不得不承認,他將終身難忘。
安然是幺哥的師哥,兩人均師從勃亝山慎石真人門下,感情甚篤,而桑家現任族長與赤隆亦是多年好友,故兩家也算世交。此次花音拜師,亦是仙家極重要的事,更何況,她拜的還是司命星君,桑家作為世交,必然在邀請之列,且送的禮也頗費心思。不過,因了幺哥的關係,安然自己也悄悄備了一份。
幺哥最喜歡這個妹子,又不喜歡應酬,見儀式開始還有段時間便耐不住性子拉了安然悄悄溜走尋花音去了。一進花音所住的漫月閣,兩人便瞧見了一臉愁容像根柱子一樣立在門前的遠閣。幺哥的性格最是大咧咧,也未多想,扯開嗓子便喊:“若木公子怎杵在這裏?”
若木顯然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嚇了一激靈,轉身瞧見安然,麵色似乎又陰沉了幾分,還未開口,隻聽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花音披頭散發地衝了出來。
無論多少年之後安然仍然忘不了當時的情形,縱使她粉黛未施甚至有些不修邊幅,仍然無法掩蓋她絕美的容顏。安然甚至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詞語去形容她,好似如花似玉也不過如此,竟體現不上她的萬分之一。
“大師兄幫我梳頭!”花音說完,將手中的簪子塞到了遠閣手中。
遠閣掃一眼幺哥和安然,麵色稍顯尷尬,但顯然已習慣了對花音百依百順,於是便繞到她的身後替她挽起發髻來,手法異常嫻熟,想必以往沒少做這樣的事情。想他一個大男人以往隻知道修仙舞劍,沒成想這女人的活計竟然如此不陌生,不難看出他對花音的寵愛是有多甚。
安然突然有些嫉妒。
幺哥有些不平:“府裏一大幫婢女丫鬟不用,非得讓若木公子做這女人家的活,花音你是不是太任性了!”
花音不以為忤:“大師兄挽的好看,而且不會弄疼我。”說完一抹額前的亂發,抬首望去,這才注意到幺哥的身旁立了一個翩翩公子。花音一歪頭,突然就笑了,“原來幺哥的師兄也來啦。”
遠閣的手停頓了一下,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安然,卻不經意間與他投來的目光相碰。遠閣略顯生硬地將目光移開,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幺哥奇道:“你怎知道他是我師兄?”
“花音小時見過他,你對花音說他是你師兄,哥哥難道忘了不成?”
“淨胡說!那時你才是個繈褓中的嬰兒!”幺哥變了臉色,這妹子總能時不時地給他驚喜,不,確切地說應該是驚嚇。
花音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從一出世便記得所有的事有什麼不妥,撇撇嘴:“反正我記得,是你老糊塗了也未可知。”
安然抬手,寬大的衣袖掩住了嘴角的笑容,繼而順勢將袖中的錦盒拿了出來:“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司命星君知道花音從小喜歡熱鬧,尤愛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為了這個徒弟,他拉下老臉,特意親自去求了百鳥仙君。宴會那日,會場的天空被五彩斑斕的鳥兒織出一條十裏彩幕,仿佛一條彩虹掛與天際。百花仙府裏種滿了四季應景的花,恰逢春季,繁花盛開,微風吹過,花瓣紛紛落下,為這本是極美的仙境又平添了幾分美麗。綾娥環視著這裝扮得花裏胡哨的仙府,心中直覺得這星君的品味也不過如此。
絲竹聲起,仙樂悠揚,在眾人的讚歎聲中,花音一襲紅衣,十尺長的披風上繡滿了各色各樣的繁花。及腰的黑發僅將兩鬢鬆鬆挽起用一支翠綠的步搖固定,略顯圓潤的小臉,一雙星辰似的眼睛目不斜視,嵌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動人。她麵帶微笑輕移蓮步,目不斜視,緩緩步入通往仙靈台由百花鋪成的石階上。若說這仙家的女子個頂個得容姿不凡,可花音似乎已不凡到了一定的境界,她雖看上去隻有凡人十三四歲的樣子,但天生便擁有雍容華貴的氣質,乍看溫柔嫻雅,細瞧神思狡黠,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交織在這不凡的容貌上,竟如此得相得益彰讓人過目難忘。
不久前的花音還是一副清新脫俗的模樣,因未梳妝,麵上似乎仍帶著一絲慵懶,此時的花音卻又像變了一個人,明眸善睞,豔光四射。安然的一雙眼睛不自覺地盯著她,心中不由地讚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