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荒漠上,有一座威嚴的太陽神殿,太陽神殿的旁邊,生長著一棵參天神樹。此樹千年開一次花,卻從未結果。
每當清晨,總有一個麵容清俊的仙人從神殿緩行而出,在神樹下駐足凝視,一站便是幾個時辰。守衛們早已習以為常,在此種時刻從不敢去打擾,隻是不時地感歎著,向後來人道著,那令此神樹開花的異界女子是何等的容姿不凡。
那枝繁葉茂的神樹一直未被命名,仍舊被人以神樹相稱,隻是這安然的心中,卻早已想好了名字,隻等著塵埃落地之時,向他心中的摯愛道出。
似乎已近花期,神樹上長滿了花苞,被嫩綠色的花萼層層包圍,夾雜在樹葉當中,如新芽一般不甚明顯。巨大的樹冠從上空看上去像極了一顆綠色蘑菇,安繼飛身而過,不由注目,想必這碩大的蘑菇下麵必定有安然的身影,禁不住習慣性地搖了搖頭。
待他落地,繞過粗壯的樹幹,才發現,那裏竟然沒有安然的影子。安繼有些奇怪,便向神殿的方向行去。
“無魍幻境裏落下一隻巨獸,幾位天將竟沒降住,神女唯恐那野獸傷了人,便命族長趕緊去了。”
安繼仍有些不習慣別人稱呼安然“族長”,反應了一瞬才明白說的不是他已羽化的父親,而是安然。當年扶桑神府差點毀在二夫人手中,太陽神女不計前嫌,仍將守衛太陽神殿的重任交付於扶桑神族,並親自將族長之位授於安然,此事論起已有五千多年。
安然果然沒有讓信任他的人失望,在即位的這五千年中,將一概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條,縱使再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一絲不妥之處。動蕩了幾萬年的扶桑家族總算有了一個省心的領頭人,那些個長老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看在安然的麵子上,對安繼是妖女之子一事亦不再追究。
隻是,這主母的位置卻一直空著,雖說名義上已有花音,但她是異界之人,這是整個仙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總歸有些不妥。
說起安然的這兩房妻妾,緗婹隻剩下一縷幽魂被他收在祠堂中,而花音失蹤,生死未明。據扶桑神府中的仆人說,兩人的關係也一直是水火不容,想必即使主母回來,也未必能與族長攜手並進。既然花音已寫下和離書,倒不如直接順水推舟,另娶佳人。所以,有幾位閑來無事的長老一合計,便勸安然早日再娶,甚至連哪家的姑娘都替他瞧好了。
安然聽後倒沒說什麼,不知為何,安繼卻動了氣,指桑罵槐地說這扶桑神府竟都是些忘恩負義之人,沒見過哪個正人君子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落井下石的。幾位長老臉上很是掛不住,但心中卻忍不住對著他嘀咕:“當年若不是你親娘,我們也犯不著要一個異界女子搭救,如今倒來說我們落井下石!”但這話他們斷然說不出口的,不是不好意思說,是不敢說。
這安繼的混帳是出了名的,尤其在爹娘去世之後,更沒有人管得了他。以他的德行和身世,本是要趕出家族,可安然求了神女,直言爹娘犯錯,可孩子是無辜的。神女對安然很是信任,對於安繼的去留,但憑他做主,這下,扶桑家族的人隻能聽命。好在,安繼知道分寸,天不怕地不怕,卻唯獨怕自己的哥哥。想到總算有人牽製得了他,長老們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被他這樣一罵,從此以後便沒有人再提安然續娶之事。
提起花音,對於安然身旁的侍從來說,是個禁忌,誰若是哪天皮癢了,隻消說出這個名字,保管聲到病除,打不死他,桑安繼便對不起“混賬”的稱號。安然曾直言不必如此避諱,可安繼怕他傷心,背地裏仍是再三警告了。
無魍幻境是禁地,安繼功力尚淺,安然為保護他,極少讓他踏足。安繼對這仙界最為忌憚的幻境天生帶有畏忌之心,每次隔著幾十丈遠便渾身不舒服,更不用提靠近。此時若不是有要事,安繼就算是耐著性子等上一天半宿,也斷然不會靠近那個地方。
遠遠的便瞧見安然滿麵嚴肅地正聽著一位胡子老長的仙人說著什麼,那仙人不時地比劃著,像是在描述巨獸的樣子。安然靜靜地聽著,那淡然的表情像極了他的母親。安繼突然想起曾經在安然的房中看過一張金塵的畫像,那於世無雙的麵容比起他的母親不知美了多少倍,也難怪縱使她死了,母親也絲毫沒有安全感,總覺得總有一天,父親會想起她,然後離她而去。
安繼歎息一聲,換了個姿勢倚在宮門上,瞧著那兩丈之外的高牆之後,便是花音的應劫之地。安然之所以請命駐守這裏,想必就是防著有一天,她會為了三界而重新歸來吧。
“想什麼,如此出神?”安然漫不經心地說著,腳步卻未停,“巨獸逃向北方,我得趕緊追去瞧瞧,以免引起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