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陳若果然沒有食言。
接下來的時日相安無事,陳若看上去完全被花音迷住,幾乎天天都會來嫣語閣。嫣語閣畢竟是個青樓,而花音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亦是以青樓女子的身份,陳若與她日日幽會,孤男寡女處於一室,在外人看上去兩人必定是日日顛鸞倒鳳,好不逍遙。但事實上,陳若每次在花音房裏一坐就是半天,兩人天南海北無所不聊,獨獨沒有聊到“情事”上。倒不是陳若不喜歡花音,或者有什麼隱疾,隻是,潛意識中,他總覺得自己應該給花音一個名份才可以對得起他對她的情意。況且,來日方長,陳若雖貴為太子,但卻是個溫謙公子,幾次政治聯姻讓他對婚姻失去了興趣,而正是與花音的相遇,他才明白,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應該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這段期間,陳然會與陳若一同來嫣語閣,每次都會在花音房中與太子坐上一坐,然後離開。而每次,花音都清楚,他是去找湘兒去了。其實,陳然完全不必入花音的房間,花音更是不明白他來有何意義,但腿長在他的身上,陳若都沒說什麼,她更不好多費口舌。
老鴇對花音這個從天而降的花魁有頗多疑問,但好在她隻認錢,而陳若和陳然每次打賞她的銀兩足夠能堵住她的嘴,老鴇倒也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實,陳若之所以沒有與花音進一步發展,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他總覺得花音對他雖然親近,但卻很少有男女之情,更多的,倒像是兄妹之誼。想起那晚花音說前世她與他隻有兄妹的緣分,心裏總忍不住有些疙疙瘩瘩。而花音看向陳然的目光,倒是有幾分深意。
戀愛中的男人,感覺是敏銳的。
又一日,陳若沒來。花音有些奇怪,側麵打聽,得知陳然也並未到嫣語閣。
第二日,紅櫻得到消息,陳若之所以爽約是因為他的夫人也就是當今的皇太子妃懸梁自盡了。皇上得知原因後大怒,將太子軟禁。不出半日,全京城都知道陳若便是太子,而太子妃的死正是因太子流連青樓有了新歡所致。這新歡不是別人,正是嫣語閣新推出的頭牌。
但奇怪的是,沒有人知道這女子的來曆,連老鴇亦是。
於是,整個京城都因為這段軼事熱鬧了起來,並且演繹了各種版本,但都殊途同歸,矛頭直指這位女子,暗中指責她為了榮華富貴勾引太子,氣死太子妃。更有甚者,說這女子本就是個狐狸精,得知皇帝病重,魅惑太子,目的就是為了禍國殃民。
花音聽到這個消息與紅櫻對視片刻,禁不住吃驚道:“難不成我這是兵不刃血的造了殺孽?不成,我得跟師傅說說,這筆帳不能算在我頭上。”
紅櫻坐回到案前,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漫不經心地道:“你這冒冒失失的性子真是萬年不變,這事兒還沒弄清楚呢,怎就心虛起來了呢?”
花音被噎了一下,嘟著小嘴在案前坐了,支著腮一臉愁容。“我好像無論在哪都能給師哥惹麻煩。”
紅櫻歎息一聲,將吃了一半的點心扔回到盤中,拍拍手,一副大義凜然的架勢:“說什麼狐狸精,這些無知小兒以為這世上所有的狐狸精心腸都是壞的麼?”說完,轉身不見了。
花音頹然倒在席子上,一會成個“大”型,一會又蜷縮成一團,折騰來折騰去,竟然睡著了。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全夢到些不好的事情。但花音在夢中仍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臨了的時候還想著要記得這些夢的內容,必要時要去找找周公請教一二,剛想完便被一陣壓抑的輕咳聲吵醒了。
油燈下,安然手握竹簡,正靜靜地看著。燭光映著他的臉,使他的麵容看上去不再那麼蒼白,反而平添了一絲溫暖的氣息。他眉眼低垂,密密的睫毛在下眼瞼處投下了一絲陰影,讓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情緒。他還是那樣的安靜,不說話的時候,薄薄的嘴唇總是緊抿著,顯得有些冷漠和倔強,總讓人感到疏遠。
花音至今仍然記得在仙靈台上看到他的情形,俊朗的容貌,那總讓人感到疏離的淺笑,令一眾仙家都成了背影。很多年後花音一直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他,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仍舊沒有答案。
花音屏氣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仿佛回到了幾千年前兩人在一起的那段時光。這種時候很是罕見,沒有無魍幻境,沒有緗婹,沒有二夫人,沒有安繼,亦沒有桑家的紛紛擾擾,隻有他們兩個人。她仍舊是那個貪吃貪睡任性又霸道的小女子,而安然永遠是最寵愛她的那個最溫暖的夫君。當然,這隻是花音的臆想,這種事從未發生過,而在安然身上,她更從未得到過寵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