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白老白(2 / 3)

“問題是天翔同誌這個時候到平原幹什麼?他不是剛結束黨校的學習,等待任命嗎?”白豐收不解地看著鄭明,眼睛裏有些迷惘,“這個時間,這個身份,他出現在哪裏是有些不合適。”

“黨校學習前幾天已經結束了,他給我來過電話說家裏有些事需要處理,晚幾天回來。”鄭明含混地說著。

可這樣的的回答絲毫沒有解決白豐收的疑惑,反而加劇了疑慮。齊天翔在黨校學習幾個月,有什麼事情處理不完,要在結業之後滯留北京,而且還是按時回來報了到之後才去了平原縣。處於微妙時期,白豐收也不好多問,隻是模棱兩可地含糊道,“北京處理家裏的事情,怎麼處理到平原縣去了,看來事情不簡單。”

“是嗎?”鄭明仍然不解,但隨即擺了下手,轉換了口氣,說:“你下來準備怎麼辦?”

“我已經安排小張動身去平原了,既然天翔在平原出了問題,省紀委這邊沒有態度總是不好。既然有了動靜,不如把動靜搞得大一些,看看這裏麵到底有什麼把戲。”白豐收看著鄭明臉上的神情,揣摩著書記的意圖。畢竟事發突然,而且事先沒有任何征兆,眼前這位書記的態度又不知道究竟傾向於哪裏。盡管鄭明與齊天翔有黨校師生之誼,但麵臨著這麼嚴重的事件,鄭明的態度有著很關鍵的意味,保還是棄都關係到事情的走向。但從進門開始,鄭明的表情都透著嚴峻和平靜,與往日沒有什麼不同,根本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更不可能在臉上看出什麼結果,因此片刻的猶豫之後,白豐收果斷地說:“而且我已經正式通知清河市和平原縣,就以天翔同誌下去調研紀檢幹部隊伍狀態和培訓為由頭,看情況再增派人員。”說著補充道:“我是這樣考慮的,既然天翔同誌在平原縣,出現了這樣的問題,而且問題的實質又顯得這麼蹊蹺,時間、地點、方式都疑點很多,而且我相信在這個時候,這個節點上,天翔同誌的自製力和修為都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問題,但不管是陷害,還是圈套,這個時候天翔同誌還是暫時留在平原縣的好,一則有助於事情的澄清,二則回避更大的壓力和衝擊,如果這個時候讓他回省城,不但對他今後的工作,還是個人影響都不利,也是不負責任的。”

“你能這樣看問題,真是光明磊落,好!”鄭明讚賞地點點頭,沉吟了片刻,像是在斟酌和考慮,終於堅定地說:“這樣的安排我看很好,就不能不給點高壓態勢,不然什麼結果也不會有。”說著話鄭明站起身,這是結束談話的暗示,“我這就去向魯健書記溝通情況,你隨時注意平原那邊的情況。”

“我們不但要善於使用幹部,還要善於保護幹部,更要保護幹部的工作熱情和積極性,要像保護自己一樣,保護好幹部,尤其是青年幹部,因為今後的班要他們接,事情要他們做。”送白豐收出門的時候,鄭明強調說著,而且口吻堅定和堅決。

回到辦公室,想了一路的問題還是沒有答案。按鄭明書記所說,齊天翔的事情已經有人通報到了中央,這絕對不是平原縣或者清河市的幹部所有的能量,而應該是更高層,並且所謂的彙報也不是無聊的打發時間,以及段子心理,是有著很深的謀劃和目的的。

會是誰呢,白豐收腦子裏瞬間閃過一個名字,但立即就被否定了,直觀地感覺他不會這樣做,更不會謀劃的這樣深,但同時心中也略過深深的自責。

齊天翔到平原縣的事情,白豐收之前就知道,剛才在鄭明書記辦公室沒有和盤托出,是不知道書記的態度,而且也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盡管齊天翔回來這兩天沒有明確告訴他,但還是在黨校學習時就跟他在電話裏通過氣,主要的平原縣委的一些情況,以及還有一些其他的情況需要落實,希望能抽時間下去走走,親自了解一下。當時白豐收就說了很多,大致意思是現在不合適,也不是最好的時機,希望他能結束黨校學習,正式接任省紀委書記以後,有計劃地布置這樣的調查。他知道自己的話使齊天翔很是為難,也表明了他反對暗中調查的意思。他知道齊天翔的用意,也知道他想推動一下事情的進展,但基層任何的風吹草動隨時都會帶來省市方方麵麵的反響和阻力,而且公開調查一個在職的基層一把手,並可能牽扯到現任的省市部門領導的利益和穩定,不但會嚴重幹擾基層的政局穩定,也會挫傷很多同誌的工作積極性,有問題還好,沒有問題或發現問題查不下去怎麼收場。肯定會有各種阻力,而且阻力會來自方方麵麵,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動幹戈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能嚐試的。因為盤根錯節的利益糾葛和勢力交集,貫穿於官場的方方麵麵,而且是自上而下形成了一個網絡,一個大而堅實的整體,就像一座鋼筋水泥塑造的房子,外麵看渾然一體,誰也不知道裏麵的結構和關節,也不知道鋼筋和水泥的咬合程度,單純的外部突破,不但動不了裏麵的任何關鍵位置,還有可能碰得頭破血流,隻有選準了合適的節點,或者拿到房屋結構圖紙,找到內部最薄弱的環節,才能最終拆除這座房子,不然最後的結果隻會不了了之,這就是如今的官場,這就是政治,這就是所謂的政治智慧。

其實這樣勸他,白豐收也很矛盾,有些話不好明說,更重要的是有些現在不能說,更不能把裏麵的複雜幾句話說透徹。作為一個中規中矩的老紀委,他有自己的做事原則,也不想過多的改變。

白豐收的仕途走的很是艱難,十幾歲初中畢業上山下鄉,廣闊天地洗盡了身上的嬌嫩,也鍛煉了身心,下鄉五年後入黨並推薦上了大學,二十多歲進入省政府辦公室工作。正是意氣風發,大展拳腳的時機,風向驟變,工農兵大學生成了雞肋,仕途遭遇了第一次風暴。幾年後重新考試上大學,畢業以後的省政府部門已經人滿為患,連正常的工作安排都很困難,情急之下選擇了援藏,而且一去就是四年。回來後安排在機關事務管理局後勤處做處長,幾年以後再次入藏,兩次下派援藏,時間長達十一年,回來後做了多年省政府副秘書長,既不會周旋,也不懂得經營,始終得不到升遷,後來還是閆博年做副省長時推薦他到省紀委任副書記,七八年的時間也沒有職務變動,去年明確為常務副書記。二次援藏期間老伴去世,與兒子相依為命,兒子倒是爭氣,國內大學碩士畢業後到了國外讀書,一年十幾萬元的學費、生活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真是想在退休之前往上走一級,哪怕明確個紀委書記也好啊。可這一年多來,他就覺得事情變得微妙起來,尤其是老書記張偉霖去年退了以後,省紀委既沒有專職書記,也沒有其他的副書記,原有的兩個副書記,也先後調離,一個調到了河州市任紀委書記,另一個到華沂地區任地委副書記,他這個多年的副書記卻成為了常務副書記,這些不經意的變化都不是無關緊要的。據傳言,省政府的某位副省長上下活動,希望能接任省紀委書記的職務,提拔他任常務副書記就是為了堵哪個人的路,可看來也隻是權宜之計。據說哪人能量很大,北京方麵說情的人很有來頭,省委承擔著很大的壓力。盡管消息始終沒有得到證實,但他這個常務副書記獨挑大梁的局麵卻持續了近一年,好在各處室配備周全,人員也精幹,工作沒有受到什麼影響,而分管書記鄭明明確表態讓他們放手工作,給予了他很大的支持,但鄭明書記還兼著中央黨校的教授和研究室主任,那邊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就更兼管不到這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