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漸入佳境(2 / 3)

齊天翔拒絕了彭群一起陪姚紅吃飯的提議,說實話和姚紅一起吃飯齊天翔有點發怵,而且也不想看到她嗲裏嗲氣的神情。

高山竭力邀請齊天翔到他的高山大酒店參加午宴,正為難之際,李政走了過來,給他解了圍。說是有要事需要與齊書記彙報,拉著他離開了高山,離開了人群。

“怎麼樣,被晾在哪裏的感覺不好受吧!”由於有了上次的把酒言歡,兩人的距離也近了一些,李政對他的態度也變了一些。

“你怎麼也在這裏,而且在台下鬼鬼祟祟的?”齊天翔的口吻充滿調侃,臉上卻掛上了笑容。

“以前報社來了個朋友,不來陪不好意思,所以就沒有往前湊”,李政解釋著,“人家盤裏就沒有我這道菜,咱也不用來湊數。”

“什麼意思?”齊天翔立即警覺了起來,“話裏有話?”

“你不見這樣的場合少了很多應該來的人嗎?”李政含蓄地提醒著齊天翔。

齊天翔立時覺得回味出了什麼?要說這樣的活動,起死回生的爛尾樓封頂,油脂廠幾百戶居民回遷有望,這樣的大事應該是全縣政治經濟生活中的大事,而且縣委書記親自參加的活動,人大、政府、政協、武裝部幾大班子領導都該悉數出席的,而今除了彭群,連堂堂主管縣長和縣委副書記都沒有參加。

“什麼原因?”齊天翔簡短地問。

“都躲了唄,郝縣長市裏有會,婁主任上省裏檢查身體了,韓主席在醫院住著,我也是市裏述職,都沒有時間。”李政意味深長地說:“我也是彭書記離開我才露麵的。”

齊天翔頭腦裏劃過一個又一個問號,就是不知道哪個更接近答案。李政看齊天翔陷入了沉思,就神秘地說:“想知道什麼原因嗎?跟我去見一個人,就能解開你的疑問了。

說著話李政帶著齊天翔來到了路邊,一輛轎車停在哪裏,似乎是在等待齊天翔和李政。齊天翔留意看了一眼車牌,是清河市的車。

上了車,李政介紹了開車的男子給齊天翔認識,“這是清河報社的記者王金龍,我的好哥們,清河新聞界當家名記,他哥是我們河海省駐京辦的主任王金昌,想必你有印象。”

齊天翔眼前立即浮現了一個個子不高,精明強幹的中年男人形象,來過家裏幾次,印象很是不錯,於是握了下王金龍伸過來的手,熱情地說:“你哥我認識,很不錯、很能幹的一個人,這次辛苦你了。”

“您太客氣了,這是我的職業,應該做的。”王金龍謙虛地笑著說。

“我們要去見一個人,做一個內幕調查。”李政接過話對齊天翔道:“您隻管聽,隻管看就是了,盡量不要發問,這些都讓金龍來。”

齊天翔默默地點點頭,也就明白了李政那天說的帶他看一些真相,也許這就是真相的一部分。不禁有些莫名的興奮,還有些淡淡的緊張。

車子很快出了縣城,徑直往城外開去,大約開了有二十幾分鍾,漸漸離開了平原地區,走到了一座山的前麵,開進了一個砂石場,最後停在了一個工棚前麵,齊天翔跟著王金龍、李政走進了工棚。

工棚有些昏暗,從外麵午間明亮的環境中猛然進來,一時還難以適應。片刻之後才漸漸適應,齊天翔打量著這個普通的工棚。盡管齊天翔沒有住工棚的經曆,但想來基本都是一樣的,就是一排排的床鋪,以及床鋪上胡亂堆放的被子,淩亂,簡陋,氣味難聞,所見基本與齊天翔的想象差不多,隻是好像整潔一樣。

一會兒,一個男人走了進來,警覺地望著李政和齊天翔。

“別擔心,這都是我的朋友。”王金龍麵對著男人輕聲安撫說,看來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麵了。

男人定了定神,走過來與齊天翔、李政握了一下手。齊天翔覺得握住的手很瘦很幹,骨骼和青筋暴露,有些硌手的感覺,但卻很有力,很認真,不禁細細地打量著麵前這個男人。

男人有五十多歲的樣子,很瘦很小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頭發斑白稀疏,臉色很黑,但眼神卻透著堅毅,穿著一身工作服,像是剛才還在幹活的樣子,感覺像個幹活的工人,又覺得不像。

“看不出來身份吧?”李政在齊天翔耳邊小聲說:“我要是告訴你,麵前這位是身家幾個億的大老板,你一定不會相信的。”

齊天翔望著李政沒有說話,回頭又把眼神盯在了瘦小男人臉上。

“我叫張富貴,這位朋友說的沒錯,我就是公園二號的開發商。”男人直直的眼神望著齊天翔,眼神平靜而淡然。

“你不是資金鏈斷裂,卷款跑路了嗎?怎麼還會在這裏?”齊天翔不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看到的這個人和他在材料中讀到的經曆根本不同。一個卷款跑路的無良房地產開發商竟會是這樣一種形象和境遇站在自己麵前,疑問、驚愕、不解一時間都寫在了他的臉上,忘了李政車上的提醒,忍不住將疑問脫口而出。

“這都是精心設計好的騙局,我,我,我是有苦難言啊!”一句問話瞬間勾起了張富貴的傷心,情緒頃刻失控,聲音飲噎著說不下去,眼淚不自主地在眼眶中打轉,後來索性捂住臉低聲嗚咽起來,眼淚漸漸從骨節粗大的手指頭縫中流了出來,抖動的肩頭在不停地輕輕晃動著。

張富貴突然的失控立時使工棚裏氣氛凝固了起來,談話也陷入冷場。這時有工友進來送來了暖瓶和搪瓷茶缸,王金龍給幾個缸子都倒了水,分別遞給齊天翔和李政,示意他們坐下,耐心地等一會。

張富貴哭了一會,終於止住了,但臉上還是掛著淚花,歉意地說:“年齡大了,眼淚不值錢了,想起些過去的事就想哭。”

齊天翔頓時覺得心酸,如果不是傷心絕望到了極致,讓一個正當壯年的男人嚎啕大哭,是不可想象的。男人不哭,是因為沒到使他哭的時候。同時也斷定這個男人的眼淚不是可以裝出來的。

張富貴接過王金龍遞過來的茶缸,喝了幾口水,定了定情緒,慢慢地道出了緣由。

張富貴是江南人,江南的建築隊遍天下是盡人皆知的,十幾年前就從家鄉出來,先是跟著別人打工,後來摸出一些門道以後,回鄉集合一些親戚朋友和本村的人,組織了一個建築隊,走南闖北地承攬工程,慢慢地實力不斷壯大,建築隊變成了建築公司,變成了建築開發公司,幾年時間積蓄了一定的財力和資曆。在建設平原中學教學樓的時候,平原發生了一件震驚全省的事件,油脂廠宿舍一棟三層磚混樓房在一場大雨後倒塌,當時就死了四個人,事件震驚了省市領導,也把油脂廠宿舍改造提上了議事日程。

油脂廠是建於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地方國營企業,利用平原花生和油菜的土特產品優勢,生產食用和工業用油脂,廠子曾經很是紅火,是平原的支柱企業。改革開放以後,鄉鎮企業異軍突起,各產油鄉鎮都建起了大大小小幾十個榨油廠和作坊,原料供應斷了以後,廠子還支撐了幾年,但設備老化、工人多負擔重,產品競爭力減弱,後來實在支撐不下去了,隻有走破產倒閉的路。企業沒有了,廠房土地推倒後建起了平原縣第一個公園,可企業沒有了,企業工人還在,企業建起的家屬區還在。企業倒閉後下崗職工成了縣裏的老大難問題,年輕的盡量安頓,年齡大的提前辦理退休手續,但時時還有上訪的,而其中房子問題是最大的一個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