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回廊一寸相思地(1 / 1)

月上柳梢千江浪,夜色闌珊衣飛揚。

一個人漫步於王府的湖畔,看著手中精致的琉璃燈盞,水麵的漣漪早已褪去,夜色恬靜的流瀉在微微搖曳的燭火上,風似乎在與琉璃燈盞嬉戲,淡綠的流蘇被輕輕的帶起,姿態翩翩。

目光不禁有些迷離,轉而投向不遠處精致的樓閣,透過枝丫可以看到星點的燈光在黑暗中顫抖,模糊而又純粹,告訴我我最喜歡的人就住在那裏。

“紫菱。”我拂去了滿身落葉,裙帶洋洋灑灑的飄飛,輕聲喚道。“別藏了,我知道你跟著我。”

黑暗中閃出一個嬌小的紫色身影,有些唯唯諾諾的說,“小,小姐……”

“沒什麼啦。”我隨興,“四爺呢?”

紫菱道,“四爺正在與府裏來的那個書生攀談,聽說要徹夜呢。”

“嗚。”我側頭笑道,“我去葉公子那裏,你不用跟著了。”

“可是……”紫菱還要說些什麼。

“好啦,我不跑出王府!”我笑道。

聽到這句話紫菱立刻安靜下來,我汗顏:“難道我平常就表現的那麼不乖?”

紫菱聳聳肩,笑而不語。我隨意換一件衣服,姍姍款步,從後門走上客房,站在門口,一手端熱酒,輕輕叩門,笑道:“良辰美景,能在這裏坐坐麼?”

不想樓下傳來聲音:“當然,隻是勞煩貴客下樓來,我在這邊。”

凝眸望去,隻見鴻雁隨意披衣,挑了燈籠靠坐廊下,照舊一壺調花酒,兩隻翡翠杯,自斟自飲。見我來此,揚手,淡笑。

我依靠在欄杆旁,輕輕閉眼,聽風過的聲音,濃鬱的菊花香,掠過身邊。莞爾,眼眸流光似點點漣漪,笑言,“不了,這裏也不錯。”拿起手中的杯子遙遙的向其敬了敬,唇角帶笑,道:“若還未醉,我敬你……”

鴻雁幽黑的眸子有瞬間的失落,隻是笑,“風景各不同,隻是樓上風大,小心些。”微微點頭讓禮,執了酒盞,慢飲一口,“若想醉,無處不是夢裏鄉。”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淺笑,一手撐著欄杆,舉目遠望,眼裏浮起秋水般流轉潤澤。清風過,青絲一縷縷遮住迷蒙的臉頰,道:“無妨呢,被風帶走,也是一種命吧。”繼而顰笑嫣然,道:“一個人的醉?嘖嘖...傷含得更多呢。像你一代狀元也有傷春悲秋之時?”

鴻雁灑脫一笑,索性滅了燈籠,借月色望樓上女子,晚風中衣袂飄舉,不似凡塵中人。

——隻是……這畫麵為何讓人如此熟悉和眷戀。

他捏著酒盞的手微微搖晃,看著杯中的月影漣漪,笑,“人非聖賢。有些事便是天定的,誰都改不了吧。”

我微微揚眉,纖長如玉指尖仰撫雲鬢中的蝴蝶簪子,似聽見風從身邊穿過,帶起紗簾翩舞,幽幽的歎息一聲,圍著寂靜的院子,纏繞而過。隨意的倚靠著欄杆,風挽動著輕巧流擺,發出微微的輕響,笑道:“即使是命,那是我的選擇呢,它們似乎不相克吧。再說,為什麼非要改變自己身份呢?”微微轉眸,手微動,冷卻的茶水傾在寧靜的湖水中,點點圈圈散開來。“有什麼可逃避的,人生不過百年,何必拘了心束了性!”聲音提高,在風中遠遠散播出來。

鴻雁的手指神經質地敲著酒盞,萬千思緒凝在一起,卻隻化成了一聲輕歎:“是啊,生生死死隨人願。此生不過,袖手紅塵,漫踱夜月。”

我慢慢走下樓,從他的手中把翡翠杯反扣在台階上。鳳眸似盈著思緒千千,側靨凝視鴻雁,唇角勾出淡淡的笑容,“若是,能活著,能愛著,能想念著,能擁抱著……就不要放棄,不要,懷念。”

鴻雁依舊是一襲黑衣,不知是衣寬了,還是人瘦了,不合時宜的在六月的風中飄蕩。他撫上我的手,指尖傳來微微的涼意,我們就這樣對望了很久,很久。

我微微低下頭,青絲在風中繚亂,畢竟樓下風小了,也沒有了那麼吃力。朱唇微啟,淺聲吟道:“幽窗細雨芳心寡,薄帳疏風滿茗茶。誰家愁殺一秋淚,何處飄零六月花。送你的,菊花詩。”

身上微微一暖,鴻雁已把我攬入懷中,細微的呼吸聲在耳畔響起,淚水再也止不住大滴落下。他挑起我的下巴,吻去眼角的淚痕,輕輕的說,“對不起。”

我努力睜大雙眸,眼睫似蝴蝶翅膀般輕顫,“可以……嗎?”

鴻雁再次把我抱緊,低沉的嗓音響起:“你知道的,我必須努力適應……”

抓緊他的衣裳,我已是泣不成聲,“我等你……”

但身上一涼,他突然把我放開,眼神重歸冷漠,越過我的肩膀上方,直視身後黑暗。

我轉過身,看到麵無表情的吟軒和一身藍衣的楚秋絕。

楚秋絕臉上依舊是妖媚邪氣的笑,側過頭,似笑非笑的看了我和吟軒,“原來是這樣。”

夜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