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律師,幹什麼去啊?”小龍看似隨意地招呼。
夏之寒微微有些不自在,她看著小龍厚厚的鏡片後那雙眼睛,總覺得她在有意無意地瞟她向她的肚腹。但下一秒,便強行將這個想法從腦子裏甩掉。這件事,除了她自己,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的,包括那個她曾經差點告訴的男人。這樣想之後,便自然許多。
“我爸爸剛做完手術,我去醫院照顧他幾天。”夏之寒答。
小龍點點頭,“聽說伯父這段時間恢複得不錯,夏律師這一陣子,瘦了不少啊!臉色也不大好,要多注意休息,好好保重身體。不要太過勞累。”
夏之寒感激地笑笑,看她手上拿著一大包奶茶,心裏又笑道,果然是奶茶姑娘。
這時,一輛的士開過來。夏之寒伸手攔下,匆忙與小龍道別,急忙往車裏鑽。
“夏律師!”
夏之寒停下動作,回頭望去。金燦燦的眼光下,小龍站在樹蔭下,星星點點的抬眼光斑在她身上輕輕晃動。但她的麵色忽卻而變得凝重。
見她望她,臉上又現出笑來,故作隨意道,“沒事沒事,就是希望,夏律師不會為自己的任何一個決定而後悔。”
夏之寒手一抖,差點沒站穩,趕緊含糊地點頭,鑽進車去。
“去哪裏?”的士司機回過頭來,望著臉色蒼白的女人,問。
夏之寒手死死抓住座椅下方,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還是掙紮著吐出那幾個字,“第一醫院。”
沒有二話,車發動。
她坐在車裏,漸漸恢複,眼前又開始清晰起來。小龍那番話,到底什麼意思?為什麼每次她都能戳到她心裏,就像在她心髒上安了監視器一樣。但又說得那麼隱晦,難道真是巧合麼,還是她想太多了?
沒多久,第一醫院到了。
在婦產科外徘徊了許久,她遲遲沒有走進去。路過的人忍不住用異樣的眼光望著她,大概以為她是未婚先孕那類。
她趕緊走開一些,情不自禁地又去到父親的病房外,靜靜看著父親母親小聲地在說話,臉上有安然祥和的笑。
沒有進去打擾,她終於還是折返回去,深吸幾口氣,進了婦產科。
醫生護士像戴了麵具一般,冷冰冰地,沒有任何感情。他們見慣了這樣那樣的病人。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意料之中,懷孕七周,還來得及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
“多大了?”戴著金絲眼鏡的醫生,冷冷問。
“二十七。”
“打算要麼?”
夏之寒的耳邊忽然浮起那日婦產科外,那個女人淒涼的聲音,痛,但孩子,更痛吧。她的心髒忽然地,就開始一抽一抽地疼,像是被什麼勒緊了動脈,連呼吸都痛起來。
“打算要麼?”醫生重複一遍,有點不耐,但沒有任何同情憐憫。
那還未成形的小生命,之於他們而言,什麼都不是。用不了幾天,那團血肉,都將成為這醫院花園裏最肥沃的養料。
夏之寒搖了搖頭,“打掉吧!”三個字,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
她隨著護士走出去,辦完所有手續。今天不是周末,人少,連預約排隊都免了。
窗外,陽光大好,醫院花園裏有許多病人在散步,花朵樹木隨風微動,愜意美好。夏之寒看著那些燦爛的花朵,忽然打了個冷戰。
幾天之後,哪朵美麗的花,會因她肚腹裏的生命血肉,而更加美麗燦爛呢!
這或許,才是世界上最殘忍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