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音樂廳,人群黑壓壓的一大片,昏暗裏,她看不見辨不清任何人。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不可自控,茫然無措。
音樂很快開始了。先是跳躍的鋼琴開場,之後是大氣磅礴的管弦樂,一波接一波,高潮不斷,此起彼伏,一派波瀾壯闊的構景。如之前一樣,夏之寒沒有聽懂,或者說完全沒有聽進去。
音樂會進行到一半,她甚至都還不知道演奏的是什麼,隻覺得腦子裏迷迷糊糊的。跟祈默安說了一聲,婉拒了他的好意,自己一個人慢慢地繞到洗手間。
延續了外觀的華麗,洗手間依舊是奢華的歐式風格,就連洗手台上的鑲嵌都是繁複華美的圖案。
夏之寒掬起一捧水,洗了個臉,好像這才讓腦子清晰了許多。明天,就是明天,她要去離婚,終於可以結束了。她反複提醒著自己,怕自己忘了,又好像完全沒有進到頭腦裏去。
出了洗手間,走道另一端,陳嘉華慢慢地走過來。
她驚了一跳,很想找個地方藏起來,但已來不及。她不願意再麵對他,甚至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想著這些的時候,陳嘉華已經走到近前,沒有經過仔細的辨認,他已經認出了她。抑或者,他從正在高潮的音樂會中抽身出來,正是為了她。但夏之寒並不這麼想,那麼暗的環境,連誰長什麼樣,是不是缺胳膊少腿的都分不清楚,他又怎能準確地知道她在哪裏,出來幹什麼了。
“擦擦吧!”陳嘉華拿出手帕,遞給她道。方才洗了臉出來,沒有仔細擦臉,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淌,竟有種沁涼的麻麻癢癢的感覺。
夏之寒沒接,“是來提醒我不要忘記明天的約定的麼?”
陳嘉華沒做聲,依舊舉著手帕,等她來接。
“放心吧,不會忘記的。明天下午三點吧,早上我起得晚,中午也要午睡,隻有下午方便。你也應該問題不大。”夏之寒繼續自顧自地說著,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手帕的意思。
“還有,你知道結婚證在哪裏嗎?在臥室的壁櫃下第二個抽屜裏,一個小本子夾著,記得別忘了帶。”
“先擦臉!”陳嘉華終於再次發話。兩人說著完全不搭嘎的話,卻有著各自的執著。
夏之寒不動,微黃的燈光下,他的臉掩映在明暗的光影之間。她終於伸手接下手帕,在臉上擦了擦。
“你還在懷孕,這樣會受涼的。”陳嘉華仿佛鬆了口氣,放下手來,對她歎道。
“現在是夏天。”
“夏天也會受涼。”
“可我受涼和你有什麼關係?”夏之寒不耐煩了。
陳嘉華懵了一下,張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陳嘉華,你覺得你這樣還有意思麼?既然從來都是利用,現在戳穿了何必還要再來演戲!為了求得一絲心安麼?你也會愧疚麼?”夏之寒瞪視著陳嘉華。
陳嘉華不吭聲,任她說下去。
“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東西我統統都不想要。我們馬上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你最好弄清楚這點。還有,我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怎麼能找到像默安那麼好的男人?以後,你和白小冰好好過,我和默安也會很好,我們的孩子也會很好。你和我,從此各不相幹。”
夏之寒說完,已經徑直繞開陳嘉華,從他身邊走過。各不相幹,她似乎每次對他都沒有別的話了。可是,有誰知道,當人真正無助的時候,才會反複對同一個人說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