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記憶濃稠(1 / 2)

那日與祈默安分手後,他終於沒有那麼急著再找來,這讓夏之寒些微鬆了口氣。

想起那天她無意真心回答完他那個問題時,他驚詫得無以言表的神情,緊而額上冒出幾根青筋,瞪視著她的眼仿佛要將她撕碎了一般,她就心有餘悸。

然,她並不想騙他。

她從來不是擅於撒謊的人,緣由除了不會說,再就是本性不喜歡騙人。作為一個律師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好品質,正如陳嘉華所說,她除了這張嘴和一副強自作出的強硬臉孔能偶爾充充律師的門麵,再無其他律師品質可言。

現在想來,陳嘉華確然說得不錯。可是,她不願意說謊,甚至對祈默安也選擇了真誠地表達情感,盡管這無異於在老虎口中拔牙,可她卻始終做不到對陳嘉華忠實地說出想法。過去如此,現在如是,可能在很久的未來,也隻能這樣了。

過去是因為沉溺於報複之中,被憤怒掩埋理智,強硬的自尊讓她不能有所表達,以至於互相傷害,不可名說;現在和未來,她的謊,終是要為過去買單。

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坐在沙發裏等落日了。

這幾天,夏之寒一直癡癡地坐著,陽光透過窗紗,幻化出朦朧的光影,描摹著她略顯蒼白的臉廓。

時光在身邊靜靜地走,有時候會回頭看她一眼,引領著她開啟記憶大門,關於這所房子,這個家,還有這裏的一切。

大門裏,有這裏新婚時的模樣,紅彤彤的婚房,傳統而喜氣。

夏之寒笑著趴在陳嘉華身上,嚷著肚子餓了,叫他去做飯吃。陳嘉華手裏摟著他,還在打盹,好不容易盼來的新婚假期,結果睡覺成了最主要的事情。他慢慢悠悠睜開眼睛,胸前是夏之寒的爪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忽輕忽重,像在琴上撥弦,卻又伴著輕佻的嫵媚。

這可比正經撓癢要命,這撓的是心。陳嘉華眉一緊,握住夏之寒腰身的手不覺地用了點勁,疼得她小小地叫了一聲,眼看著就要起身撲將上來。他趕緊起身,投降一般地將她按回沙發,乖乖跑去廚房做飯。

他邊走邊無奈地搖頭,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大門裏的那張畫麵被抽走,換上另一幅影像。

陳嘉華站在窗台邊,穿著好看的亞麻色休閑長褲,藍白色的條紋襯衫隨意地扣著,手裏拿著一隻小碗,正在給窗台上那盆仙人掌澆水。

仙人掌是他買回來的,說要放在家裏吸輻射。沒有過過日子的男人,用一個天文數字的價錢買回了這盆尋常無奇的植物。夏之寒知道後,氣得要揪他的耳朵,他躲了兩下之後無果之後,便幹脆湊上來讓她揪,夏之寒蔫蔫地收回手。也就是從那開始,他的工資卡開始歸她管著。他也隻是笑笑,任由她怎麼弄,每月隻負責按時上交。

那天,也是這樣的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披了他一身。水慢慢從碗裏流出來,流成一條細小的水柱,在陽光下迸出透明的晶瑩,映著他眉眼間的溫柔。

再接下來,時光帶她遊曆的,隻剩下他們之間的沉默與爭吵了。可是為什麼,她到現在才發覺,那些無數個沉默的時候,他靜靜注視的目光,會有細小的深情。就像燈光下無數的玻璃碎片的細渣,微小到她根本無法注意,但卻確然存在。

現在,她無意踩上這些玻璃渣一般的情愫,漸漸感覺腳底生出疼痛,一絲絲蔓延到全身各處,最後,選擇默默地停留在心裏。

太陽再次落山,夕陽的光影在房間裏幻化舞蹈。記憶的大門關閉了,夏之寒轉過臉,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淚流滿麵。

我們總是犯同樣的錯誤,在記憶的大門裏迷惘,互相傷害,卻又在轉身之後,在大門外緬懷,無聲淚流。

又是幾天過後,夏之寒的預產期馬上就要到了。她開始去到醫院做許多檢查,積極準備生產。日子一下子忙起來,有些東西似乎在繁忙背後被掩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