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視角之下,人物一個接一個的登場,像木偶戲一般。我時常抬頭望去,妄想看到那牽引著我的透明的線。——黎秋
黎秋走向安檢通道,那個金發碧眼的小哥問她,你為什麼要來這裏?從哪裏來。
黎秋回答:我來學習,我從中國來。
小哥來回看了幾遍護照上的照片和黎秋本人,終於翻了幾頁,在上麵蓋了入境的印章。
坐了一個晚上的國際長途飛機,她徹夜未眠,坐的經濟艙,雙腿都伸展不開,她歪著的腦袋靠在椅子上,脖子酸痛。
戴著耳機,她在看一部名為實習生的電影,電影裏安妮凱瑟薇,真是美得極致優雅。
電影沒有看完,她酸疼的眼睛受不住,隻好關掉屏幕閉目休息。她往旁邊看了一眼,從她上飛機落座起,旁邊座位的人就一直在睡覺。
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遮住大部分的臉,皮膚偏白,耳朵上戴了耳釘和塞入了入耳式耳機,他的長腿蜷縮在狹小的空間裏,竟然一動不動。
後來黎秋真的有些嫉妒他的睡眠質量,絲毫不受任何影響,空姐來了幾次,送了幾次食物,通通疊放在了他的小桌上。
後來飛機要降落,空姐隻好把他食物收在椅背上,下飛機時,他的飛機餐依舊一動不動。
依舊戴著帽子在睡,黎秋不禁感歎世上竟有如此睡神,卻也就隨著人流排隊下了飛機。
黎秋過關後,一邊走向拿托運行李的地方一邊在想,那家夥是不是得要飛機清場了才會醒來。
後來站在傳送帶旁等待自己的托運行李時,黎秋心裏還想著一會要怎麼買了臨時手機卡,然後聯係房東。
她在國內就與這邊的一位房東聯係訂下了租約,地址在郊區的別墅,一間單人房,雖不大,但窗戶明亮疏朗,租金也尚可接受,而且承諾會來接機。
想著想著,她就瞥見了自己的灰色行李箱從傳送帶上移動過來,她伸手去拿,發現高估了自己手臂的力量,行李箱被翻轉過來可還是在傳送帶上,根本搬不動,她無可奈何地拽著行李箱,走了一段距離,直到砰地撞到另一個黑色行李箱上。
她剛想說sorry,那黑色行李箱就被那人抬了下來,然後一轉手,順道幫她把她的也提了下來。
她認出來這個小哥,就是飛機上坐她旁邊的睡神。
她跟小哥道了謝,小哥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他就接起電話。
嗯,剛到。困死我了。
黎秋默默地想:小哥啊,你在飛機上睡了九個多小時誒,還困?
然後小哥單手推著他巨大的黑色行李箱,講著電話走遠了。
黎秋也推著她的灰色行李箱走出機場候機大廳,打消了買臨時手機卡的念頭,因為她連著wi—fi的手機收到了房東的微信,說是已經在機場外停車場旁的馬路邊等她了。
黎秋推著行李箱隨著人群走在馬路上,她呼吸了一口異國的空氣,看見湛藍的天空和雪白的雲,即使是客流量巨大的機場,也依舊整齊有序的街道和交通。她身邊經過形形色色步履匆匆的人,耳邊充斥著各類外文,路上全是英文的標識。空氣中好像瞬間飄浮了細細密密的薄霧,她好像在夢裏一般。
黎秋已經沒辦法準確記得見到房東時候的心理活動了,她隻記得她的房東站在一輛黑色的suv麵前對她招手,一頭金發,戴著藍色墨鏡的白人小哥,笑起來的時候一口白牙。
很多年後,她想起那時的自己,其實是那麼的膽大包天,竟然隻身上了一個異國陌生的人的車,被載往完全不知曉的去處。
黎秋問他:“微信和我聊天的是你?”
“是呀。我是布萊恩,中文名字是李揚。”他字正腔圓地說。
“你的中文這麼好?”
“還好啦,他們說我還是有一點口音。”
“你學了多久的中文?”
“二十七年吧。”他說,“我生下來就在學。我媽媽是歐洲人,我爸爸是混血的,因為爺爺是華人。我十歲前在洛杉磯讀書。後來在上海呆了五年,然後來了這裏。”
他對黎秋眨了眨眼睛:“我還會寫毛筆字!”
黎秋點點頭,然後布萊恩突然扭頭對旁邊的副駕駛說:“禮爾,我的毛筆字寫得很好,對吧?”
黎秋這才發現她正前方的駕駛座上其實也坐了一個人。
然後這個叫做禮爾的小哥像是剛睡醒。
打了個哈欠,說:“今晚吃些什麼?”
他的中國話說得有點別扭,即使他長得就像是個地道的中國人。
布萊恩說:“文森特今晚好像有班,我們自己煮麵條吃吧。”
禮爾哦了一聲,扭頭又開始睡了。
布萊恩在後視鏡裏對黎秋笑:“今晚我給你煮pasta吃!”
後來黎秋才知道,布萊恩的這棟別墅是自己的房產,因為自己住覺得有點冷清,所以找了房客,除了她以外,還有禮爾,他們口中的文森特,以及一個名為緹娜的女生。